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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抽马奇术如此类者，不一而足。独有受杖一节，说是度厄，且预先要求皂隶行杖责解攘。及后皂隶不敢依从，毕竟受杖之时，用刑的仍是这两人，真堪奇绝。有诗为证：

祸福从来有宿根，要知受杖亦前因。

请君试看杨抽马，有术何能强避人？

杨抽马术数高奇，语言如响，无不畏服。独有一个富家子与抽马相交最久，极称厚善，却带一味狎玩，不肯十分敬信。抽马一日偶有些事干，要钱使用，须得二万。囊中偶乏，心里想道：&ldo;我且蒿恼一个人着。&rdo;来向富家借货一用。富家子听言，便有些不然之色。看官听说，大凡富家人没有一个不悭吝的。惟其看得钱财如同性命一般，宝惜倍至，所以钱神有灵，甘心跟着他走：若是把来不看在心上，东手接来西手去的，触了财神嗔怒，岂肯到他手里来？故此非怪不成富家，才是富家一定悭了。真个&ldo;说了钱便无缘&rdo;。这富家子虽与杨抽马相好，只是见他兴头有术，门面撮哄而已。忽然要与他借贷起来，他就心中起了好些歹肚肠。一则说是江湖行术之家，贪他家事起发他的，借了出门，只当舍去了。一则说是朋友面上，就还得本钱，不好算利。一则说是借惯了手脚，常要歆动，是开不得例子的。只回道是&ldo;家间正在缺乏，不得奉命&rdo;。抽马见他推辞，哈哈大笑道：&ldo;好替你借，你却不肯。我只教你吃些惊恐，看你借我不迭。那时才见手段哩！&rdo;自此见富家子再不提起借钱之事。富家子自道回绝了他，甚是得意。

偶然那一日独自在书房中歇宿，时已黄昏人定，忽闻得叩门之声。起来开看，只见一个女子闪将入来，含颦万福道：&ldo;妾东家之女也。丈夫酒醉逞凶，横相逼逐，势不可当。今夜已深，不可远去。幸相邻近，愿借此一宿。天未明即当潜回家里，以待丈夫酒醒。&rdo;富家子看其模样，尽自飘逸有致，私自想道：&ldo;暮夜无知，落得留他伴寝。他说天未明就去，岂非神鬼不觉的？&rdo;遂欣然应允道：&ldo;既蒙娘子不弃，此时没人知觉，安心共寝一宵，明早即还尊府便了。&rdo;那妇人并无推拒，含笑解衣，共枕同衾，忙行云雨。一个孤馆寂寥，不道佳人猝至；一个夜行凄楚，谁知书舍同欢？两出无心，略觉情形忸怩；各因乍会，翻惊意态新奇。未知你弱我强，从容试看；且自抽离添坎，热闹为先。行事已毕，俱各困倦。

睡到五更，富家子恐天色乍明，有人知道，忙呼那妇人起来。叫了两声，推了两番，既不见声响答应，又不见身子展动。心中正疑，鼻子中只闻得一阵阵血腥之气，甚是来得狠。富家子疑怪，只得起来桃明灯盏，将到床前一看，叫声&ldo;阿也！&rdo;正是分开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雪水来。你道却是怎么？元来昨夜那妇人身首，已斫做三段，鲜血横流，热腥扑鼻，恰象是才被人杀了的。富家子慌得只是打颤，心里道：&ldo;敢是丈夫知道赶来杀了他，却怎不伤着我？我虽是弄了两番，有些疲倦，可也忒睡得死。同睡的人被杀了，怎一些也不知道？而今事已如此，这尸首在床，血痕狼藉，修忽天明，他丈夫定然来这里讨人，岂不决撒？若要并叠过，一时怎能干净得？这祸事非同小可！除非杨抽马他广有法术，或者可以用甚么障眼法儿，遮掩得过。须是连夜去寻他。&rdo;

也不管是四更五更，日里夜里，正是慌不择路，急走出门，望着杨抽马家用乱乱撺撺跑将来。擂鼓也似敲门，险些把一双拳头敲肿了。杨抽马方才在里面答应，出来道：&ldo;是谁？&rdo;富家子忙道：&ldo;是我，是我。快开了门有话讲！&rdo;此时富家子正是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抽马听得是他声音，且不开门，一路数落他道：&ldo;所贵朋友交厚，缓急须当相济。前日借贷些少，尚自不肯，今如此黑夜来叫我甚么干？&rdo;富家子道：&ldo;有不是处且慢讲，快与我开开门着。&rdo;抽马从从容容把门开了。富家子一见抽马，且哭且拜道：&ldo;先生救我奇祸则个！&rdo;抽马道：&ldo;何事恁等慌张？&rdo;富家子道：&ldo;不瞒先生说，昨夜黄昏时分，有个邻妇投我，不合留他过夜。夜里不知何人所杀，今横尸在家，乃飞来大祸。望乞先生妙法救解。&rdo;抽马道：&ldo;事体特易。只是你不肯顾我缓急，我顾你缓急则甚？&rdo;富家子道：&ldo;好朋友！念我和你往来多时，前日偶因缺乏，多有得罪。今若救得我命，此后再不敢吝惜在先生面上了。&rdo;抽马笑道：&ldo;休得惊慌！我写一符与你拿去，贴在所卧室中，亟亟关了房门，切勿与人知道。天明开看，便知端的。&rdo;富家子道：&ldo;先生勿耍我！倘若天明开看仍复如旧，可不误了大事？&rdo;抽马道：&ldo;岂有是理！若是如此，是我符不灵，后来如何行术？况我与你相交有日，怎误得你？只依我行去，包你一些没事便了。&rdo;富家子道，&ldo;若果蒙先生神法救得，当奉钱百万相报。&rdo;抽马笑道：&ldo;何用许多！但只原借我二万足矣。&rdo;富家子道：&ldo;这个敢不相奉！&rdo;

抽马遂提笔画一符与他，富家子袖了急去。幸得天尚未明，慌慌忙忙依言贴在房中。自身走了出来，紧把房门闭了，站在外边，牙齿还是捉对儿厮打的，气也不敢多喘。守至天大明了，才敢走至房前。未及开门，先向门缝窥看，已此不见甚么狼藉意思。急急开进看时，但见干干净净一床被卧，不曾有一点渍污，那里还见甚么尸首？富家子方才心安意定，喜欢不胜。随即备钱二万，并分付仆人携酒持肴，特造抽马家来叫谢。抽马道：&ldo;本意只求货二万钱，得此已勾，何必又费酒肴之惠？&rdo;富家子道：&ldo;多感先生神通广大，救我难解之祸，欲加厚酬，先生又分付只须二万。自念莫大之恩，无可报谢，聊奉后酒，图与先生遣兴笑谈而已。&rdo;抽马道：&ldo;这等，须与足下痛饮一回。但是家间窄隘无趣，又且不时有人来寻，搅扰杂沓，不得快畅。明日携此酒肴，一往郊外尽兴何如？&rdo;富家子道：

&ldo;这个绝妙！先生且留此酒肴自用。明日再携杖头来，邀先生郊外一乐可也。&rdo;抽马道：&ldo;多谢，多谢。&rdo;遂把二万钱与酒肴，多收了进去。富家子别了回家。

到了明日，果来邀请出游，抽马随了他到郊外来。行不数里，只见一个僻净幽雅去处，一条酒帘子，飘飘扬扬在这里。抽马道：&ldo;此处店家洁静，吾每在此小饮则个。&rdo;富家子即命仆人将盒儿向店中座头上安放已定，相拉抽马进店，相对坐下，唤店家取上等好酒来。只见里面一个当垆的妇人，应将出来，手拿一壶酒走到面前。富家子抬头看时，吃了一惊。元来正是前夜投宿被杀的妇人，面貌一些不差，但只是象个初病起来的模样。那妇人见了富家子，也注目相视，暗暗痴想，象个心里有甚么疑惑的一般。富家子有些鹃突，问道：&ldo;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见了我们，只管看了又看，是甚么缘故？&rdo;那妇人道：&ldo;好教官人得知，前夜梦见有人邀到个所在，乃是一所精致书房，内中有少年留住。那个少年模样颇与官人有些厮象，故此疑心。&rdo;富家子道：&ldo;既然留住，后来却怎么散场了？&rdo;妇人道：&ldo;后来直到半夜方才醒来，只觉身子异常不快，陡然下了几斗鲜血，至今还是有气无力的。平生从来无此病，不知是怎么样起的。&rdo;杨抽马在旁只不开口，暗地微笑。富家子晓得是他的作怪，不敢明言。私念着一响欢情，重赏了店家妇人，教他服药调理。杨抽马也笑嘻嘻的袖中取出一张符来付与妇人，道&ldo;你只将此符贴在睡的床上，那怪梦也不做，身体也自平复了。&rdo;妇人喜欢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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