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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席扉的拇指在秋辞脸上摩挲,像极了求佛的人恳切地摩挲着佛珠,“秋辞,你相信我,我跟李斌,我们真的不一样。”
秋辞从疑惑到清明,再到疑惑。他想不明白,自己会产生愚蠢的念头是常态,盛席扉怎么竟也犯了类似的错误?
他和李斌当然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相提并论!盛席扉这么聪明,怎么会产生这种傻念头?他是被自己传染了么,竟也开始这样自我折磨?
喝醉的人不管酒品好还是不好,都会说话重复。
盛席扉一直唠叨着:“秋辞,我和李斌不一样,你相信我,我和他不一样。”
秋辞也捧住他的脸,双手向上托举,帮他承担一部分体重,“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他也唠叨、重复了:“你和他当然不一样,你和他怎么会一样呢?”
盛席扉听明白了,盯着秋辞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放下心来,彻底卸了力气,将体重完全放到秋辞身上,同时将双手绕到秋辞身后,把人紧紧地抱住。喝醉了才知道后怕,怕秋辞离开了,再也见不着。
盛席扉的脸埋在秋辞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和眼泪都流到秋辞的皮肤上。很快的,呼出的热气变均匀了,他趴在秋辞身上睡着了。
秋辞躺在他身下,渐渐总结出人的手臂与绳子的不同。人的手臂是温暖的、有重量的,人的手臂不管勒多紧,都不会让他真的疼。
多数人天生就会回应拥抱,但秋辞需要思索演练一下,才能知道左手应该放哪里,右手应该放哪里。
他将双手环到盛席扉的背上,小心地放置好。原来人的身躯环抱起来这么厚,掌心里热乎乎的,是人活生生的体温。他的视线越过盛席扉的肩膀看到天花板,想着盛席扉的哭脸,想起自己刚发的朋友圈,不禁也落下泪来。
他常为电影和书中别人的故事哭,所以他的眼泪是一颗一颗完整地从眼里滚下来的。他学盛席扉,把脸埋到对方的身上,用对方的身体擦眼泪。
也许明天盛席扉酒醒了,会看出衣服前面有被泪水湿过的痕迹。但那是明天才需要去想的事情。
第56章绿灯
秋辞夜里没有完全睡着时,听到盛席扉去洗手间吐了一次。他躺在床上,竖起耳朵捕捉声音,分辨出对方冲水了,分辨出对方用水龙头。
“他可能想找上次用过的牙刷。”秋辞想,但盛席扉曾经用过的手动牙刷已经被他扔了,那条被子也扔了,晚上给他盖的是另一床新被子。他觉得这次不需要再扔掉了。
他还捕捉到盛席扉的脚步声停在自己门口,踌躇着离开,又回来。
小时候背诗的时候,从没想过未来也会有人因为自己而在深夜里徘徊;渐渐长大,也是渐渐失眠,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从不敢想一个屋檐下也能有另一个醒着的灵魂,以另一颗独立的心灵陪自己想同样的心事。
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秋辞几乎就要下床开门了。
可人不是活在少时的天真里,不是活在一瞬的诗意里,人是活在现实中。
秋辞最终只是坐起来,倚着床头长长久久地坐着。门外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彻底离开了。
第二天秋辞起得晚,走出卧室后,听见盛席扉在打电话。
他蹑手蹑脚过去,看到盛席扉的背影。
盛席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电话里徐东霞的声音很响,尽管听不清,但秋辞能听出徐东霞在发火,并且听出盛席扉在撒谎。
盛席扉坚决不承认捂在杯口的那只手是自己的,还称自己没有和秋辞联络;但说到后面又变成:“为什么我不能跟秋辞联系?都什么了,妈,还搞那种歧视,何况秋辞不一定是……那又怎么样呢!都是百八十年前的事了!那么点儿屁事儿至于嘛!”
徐东霞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这辈子没听过自己儿子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快疯了。
盛席扉也快疯了,个子高的人脊梁稍一弯就显得佝偻,痛苦不解地问:“妈,你为什么这么跟秋辞过不去啊,你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啊。何况秋辞还那么尊敬你,你之前还说——”
秋辞竟然能听见电话里漏出来的尖叫:“你懂什么!儿子!你知道什么啊!你被他骗了!”
盛席扉倍感荒唐地笑了,“他骗我什么?我能有什么好骗的?”
秋辞安静地听着,心里那两个小人头一回和好了,其乐融融地盘腿坐下,分别下注:她会说?她不会说?
徐东霞没有说。她仍旧不敢告诉自己儿子,她曾经是怎样利用职务之便去为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她不敢说自己不是儿子以为的春蚕到死丝方尽的人民教师,她是利用年龄优势肆意向学生发泄生活不如意的邪恶的成年人。
徐东霞在盛席扉面前当了近三十年的光辉母亲,这是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同样的,盛席扉也当了快三十年的模范儿子。如今这两个身份都因秋辞而岌岌可危。
秋辞为此感到十分的荣幸。
这才是现实的生活,他在心里想,毫无诗意与理想的,总是不按人心愿去进行的生活,时而还有几分幽默。
生活幽默地将秋辞一分为二:一个抬头去看盛席扉的背影,终于承认有爱情这回事,而不是暧昧的游戏;另一个低头用耳朵去听,在他第一次承认爱上盛席扉时,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报复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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