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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哥哥来告诉我,照顾我的医生和两个护士抢救无效离开了。
我惊讶我的冷静,我的无情。不是因为我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而是在哥哥告诉我这一消息的时候,就那一瞬间,我的心不是属于我的了,或者说,不是属于心亭的。我感觉从未认识过那三个照顾了我许久的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并不存在于医院的空气里,我甚至在那一瞬间,觉得站在我面前那个所谓的哥哥,那个我明确地知道是我哥哥的人,与我夙未谋面,不曾相识。
夜黑了,我浸泡在一个人制造的恐惧中,过滤我自己的心。
好多重叠的彩色画面在我紧闭的眼前乱舞,那一刻,我真正迷失了自我‐‐
正文第二章第六感
之后的一个月,我简直不想再出现在医院的任何角落。我真不愿意告诉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婆婆,她会死,我真不想告诉那个哇哇啼哭的婴儿的母亲,她的孩子会死,我真不想告诉那些抢救着病人的急症医生,放弃吧。我看着许多人努力去创造生命,看着即使知道没有希望也不肯放弃的病人和家属们,我实在有种想死的感觉。我无数次照着镜子,想知道这种如同巫婆般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但是,没有结果。可能是还不到时候吧,我想,又或许,我无法预测自己。
不止是预测,我连控制自己的能力都在渐渐丧失。哥哥说他越来越觉得我不真实,一会静得像座雕塑,只会偶尔发出如清泉般温润的声音;一会像事故老成的熟女,妩媚中带着一丝性感,妖艳中又不缺聪慧的神色;一会又做回原来的自己,清冷干净,却温婉高贵。当然,我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常的,偶尔会不正常一下,一个月下来,哥哥也习惯了。他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我觉得没必要。甚至,我开始喜欢这种变来变去的生活,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单调。
&ldo;你知道吗?&rdo;哥哥突然说话,&ldo;我还是很喜欢你安静的时候的,一句话不说。&rdo;
&ldo;是吗?&rdo;这时我是正常的,&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很像心言。&rdo;哥哥小心地,&ldo;心言就不爱说话,静得像画里的人。&rdo;
我愣了下,好象有所感应。&ldo;人都说孪生子心灵相通,我以前都没有真正感觉到过,会不会是因为姐姐不在了,那种心灵的感应反而出现了呢。&rdo;
&ldo;可以解释的通啊,&rdo;哥哥笑着说,&ldo;我以前听人家说,孪生子的性格看来是互补的,但其实是相同的,只不过有隐性和显形的区别。可能你身上原先就有心言的性格因子,只是车祸后一些生理心理上的变动,让这些性格因子活跃了起来。&rdo;
我点点头,不否认这种可能性。&ldo;明天就出院了,&rdo;我解脱地,&ldo;终于可以离开了。&rdo;
&ldo;对呀,住院毕竟不如家里,把你乐坏了吧。&rdo;哥哥没有察觉我那特别的话意。我也不敢告诉他,一旦他知道我能预测生死,不是把我送疯人院,就是自己先疯了。算了,就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吧。又或者,这就是别人说的,第六感。
正文第三章日记
我回家了。哥哥忙着收拾行李,说要在香港陪我一段时间。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环顾这个熟悉的家。风吹过来,打得风铃发出叮叮的声响。一切都是车祸前的样子,连掉落在地上的沙发垫都没有挪动的痕迹。我望向二楼的拐角,架子上的花瓶依然美丽,而花却已凋谢。枯萎的花瓣落在地上,颤动地让人难以察觉。我起身上楼,自然地推开卧室的门。哥哥还在忙着,没有注意到我。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抽屉,取出日记本。很久没写日记了,我遗憾着,将它打开,开始读自己的心。
‐‐7月4日,雨。我躺在床上,捧着心爱的娃娃,想着两年前那次偶然的邂逅。
那是我们姐妹的生日,哥哥特地从国外回来看我们,还带来了他,康子俊。
哥哥说子俊是他的大学同学,性格沉稳,博学多才。我当时只是微微地点头,朝他笑笑。也许是害羞吧,我没有叫他的名字,也没有介绍自己,只是微笑。现在想来,是我除了微笑,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我对他在第一时间就产生的依赖感。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礼貌地对我笑,真是荒谬,我居然手足无措了。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他也很快地离开了我的视线。那一晚我失眠了,就像今夜一样,望着天花板沉静在自己的意想中。康子俊,这个男人,从此走进了我18岁的生命。
••••••纸张翻过的声音。
今天我又见到他了,在我20岁的生日会上。他说哥哥有事来不了,派他做代表。
&ldo;是吗?&rdo;我轻轻地问。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竟变得如此冷淡了。
&ldo;你不舒服吗?&rdo;他问。我想他发现我在皱眉,在哆嗦。
&ldo;有点晕,可能着凉了。&rdo;我还是冷冷的。
&ldo;看医生了吗?&rdo;
&ldo;恩。&rdo;我的声音更轻了。
他没有再说话。而我一直在等他说。结果,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开。
我站在原地,开始哭,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只是在心房的深处,感觉到一股蔓延开来的酸痛。
很晚了,整个屋子又回到安静中,我靠在床头,只有昏黄的灯光伴随着我,笔尖传来的沙沙的声响,让我想到秋天无奈的落叶。电话响了,他打来的。我黯然一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根电话线,让声音都失去了真实的频率,只可惜电阻的力量,无法抵挡情感的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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