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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场雨,碧蘅院中的海棠花落了一地,空气潮湿,淡淡的土腥味沿着支开的楹窗爬进屋里。
姜宝忆坐在榻上,捏着花绷子别开头咳了两声,清瘦的身子好似枝头悬挂的花骨朵,颤的春衫披帛往下直掉。
适逢母亲忌日,偏赶上连日阴雨,方才烧了经文的烟雾总也散不出去,风一吹,全窜进肺里。
姜宝忆生来体弱,时常染病,今儿早起在小佛堂内跪了两个时辰,便觉得头昏眼花,有些吃不消。
“姑娘怎的又绣上了,也不好好歇会儿。”翠喜端着红枣桂圆粥进来,见窗还开着,边走边皱眉念叨:“都说三月天倒春寒,稍不留神就病了,姑娘可要仔细身子,我又找出来两件披风,晨起夜间穿上,省的吹风受凉。”
姜宝忆嗯了声,细白的手指覆在绣布上,许是因为血气不足,她皮肤很白,衬得上头的青竹纹样多了几分冷意。
“不碍事的,也就只剩边缘还未锁好了,翠喜姐姐总那般小心翼翼,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翠喜关上窗,转头便见姑娘扬起的嘴角,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尚未完全长开,脸颊嫩生生的直叫人想掐一把。
“翠喜姐姐,余嬷嬷去哪了?”姜宝忆乖巧地晃了晃腿,往榻上挪了些,手中的绣绷直倒是没搁下。
翠喜张了张嘴,话题这般一岔,倏然忘了要说什么,下意识回道:“余嬷嬷说要去库房拿件茵褥。”
姜宝忆笑着应了声,埋头继续穿针引线。
翠喜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粥,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娘先用些吃食罢,暖暖身子。”
“哦”姜宝忆也学着她的样子叹了下,瞥见翠喜忍不住勾起的嘴角,方才小心翼翼将绣布收好,伏在桌前用了小半碗。
胃里暖和许多,病秧秧的小脸跟着泛起红色,她打了个哈欠,便见余嬷嬷拧着眉毛走进门来。
“嬷嬷,茵褥呢?”翠喜举着掸子,纳闷。
姜宝忆眨了眨糊住的视线,长睫乌黑如扇,眸光清润的望过去。
余嬷嬷啐了声,“叫栖香阁的人抢走了!”
翠喜用力一甩掸子,愤懑到气结:“上次是药材,这次是褥子,她们怎的……怎的这般……”
说起这事,余嬷嬷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年姜宝忆母亲和离折返回姜家,府里闲言碎语就没停过,只是碍于主仆身份,她们私底下过过嘴瘾便罢了,明面上总归还忌惮着。
可自打姜宝忆母亲过世后,那起子小人行事就越发放肆,仗着姑娘年岁小,尚不谙事,连吃穿用度都克扣起来。
今日之前,余嬷嬷还特意打听过,旁的院都领了才去,谁知进门又撞上了栖香阁的。
对方一见是她,直道主子受不住凉,竟连着将五套茵褥一并领走,末了还阴阳怪气地讥讽,说她们碧蘅院没点自知之明,就差指着鼻子骂人“打秋风”了。
余嬷嬷怕给姑娘惹麻烦,被人呛了都没还嘴,窝着火一路疾走回院。
姜宝忆跳下软塌,走到余嬷嬷面前温声软语劝道:“嬷嬷喝口茶,莫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她捧着茶,乌黑的睫毛浓密纤长,垂在眼底淡淡的影子,抬眼弯唇笑:“咱们把柜子里的衾被拿出来晒晒,夜里盖着就是,不差这几日光景。”
余嬷嬷一瞧,那股子难受劲就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偏生姑娘被主子教的温顺懂事,小兔一样,天大的事到她眼里,睡一觉就都忘了,别人欺负到头顶上,她也压根不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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