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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妈慌道:&ldo;小姐,你现在身体这样差,怎么能出去?&rdo;贺兰便更是发急,面孔都涨红了,急促地道:&ldo;怎么?连你都不帮我么?那我自己去。&rdo;她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前栽,但却被人一把扶住,那人说:&ldo;嫂子,我带你去。&rdo;
秦兆煜将贺兰搀扶起来,贺兰靠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他扶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她似乎是有点知觉了,一点点腾挪着自己的步子,那脚慢慢地迈出了大门,刺眼的阳光从头顶上she下来。
秦兆煜道:&ldo;朱妈,打电话给门房,让他们准备汽车。&rdo;朱妈赶紧去打电话,薇玉跟着兆煜跑出来,帮着兆煜扶着贺兰,贺兰还穿着软缎拖鞋,那鞋虚虚地落在地上,掉了一只,她的样子简直犹如一缕脆弱的轻烟,兆煜稍微犹豫了一下,事急从权,他终于还是伸手将贺兰抱了起来,转头对薇玉道:&ldo;薇玉姐,拜托你一件事儿,母亲也还病着,你去照顾母亲,她不太喜欢看见我。&rdo;
薇玉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点头,秦兆煜便抱着贺兰朝着大门处快步走去,汽车已经停在外面了,秦兆煜把贺兰放到车座上,自己坐在倒座上,对司机道:&ldo;去华普敦66号。&rdo;那车开动起来,她虚弱到了极点,右手攥成了一个小拳头,脸色灰败,双目没有半点神采,坐都坐不住,只靠在车门上,那车身一晃,她的眼泪便一行一行地往下落。
那车行了好久,终于停下来,司机道:&ldo;二少爷,华普敦66号到了。&rdo;
失魂落魄的她却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无神的双目凝聚了一点光芒来,挣扎着想要起来,他扶了她一把,又把车门打开,她竟然自己下了车,秦兆煜跟在她后面,就见她摇摇晃晃地上了台阶,站在一扇大镂花铁门前,手里握着一把钥匙,想要把钥匙cha在钥匙孔里,然而那手却抖得厉害,钥匙就是对不准钥匙口。
兆煜走过去,去拿她手中的钥匙想要帮她,她却忽然战栗了一下,转过头来望着他,那眼里充满了陌生的戒备,那神色简直就是恐惧,害怕他来抢她唯一的一把钥匙,兆煜忙收回了自己的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会做,她慢慢地转过头去,但却依然头晕眼花,兆煜试探地把手伸过来,握住了她拿钥匙的手,将钥匙对准了钥匙孔,□去,慢慢地一拧,&ldo;咔嚓&rdo;一声,门开了。
一间空dàngdàng的屋子,阳光从窗外she进来,可以看到轻巧的尘埃在那一线的光芒里飞舞着,屋子里静极了,她已经是筋疲力尽,慢慢地走了几步,手摸着楼梯的一侧云头,慢慢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
她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被她攥在手里的那一盒胭脂,描金珊瑚红的颜色,盒盖子描刻着葳蕤盛放的芙蓉,他买的时候一定想着她最爱芙蓉花,专挑了这一盒,她轻轻地抚弄着,他说她擦胭脂好看,温柔的声音犹在耳边,她gān涸的眼底依然是火辣辣的疼,巨大的哀恸在身体里左突右撞,却被她顽固地封存着,她等着这些哀恸绞碎自己的五脏六腑,哪怕就是这样活生生地将她折磨死。
她沙哑着嗓子,轻声道:&ldo;若不是承煜,我这条命早就没有了。&rdo;
若是没有承煜,她早就死了。
被埋在地窖里的四天,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死的,周围冷得可怕,身上的伤口疼得如刀割一般,她的喉咙沙沙的,说不出来话,只能艰难地敲击着头上的水门汀板,她总是得不到回应,总是得不到,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了,就这样活活地冻饿而死,她绝望害怕,但是忽然有人掀开了那层水门汀板,她看到承煜的面孔。
她倒在雪地里,流着泪对着那个将她抱起来的人说:&ldo;秦大哥,救救我……&rdo;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再没有人能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然而他在她的面前倒下去的那一刻,绝望的痛楚犹如狰狞的野shou,呼啸着伸出利爪要将她撕个粉碎,从此,再也没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
园子里的芭蕉叶子笼在深沉的夜色里,七月了,紫薇树盛放出鲜艳热烈的花朵,在夜风里娇娇颤动,绿纱罩落地灯发出幽幽的光芒,高仲祺坐在灯下,逆着光,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原本清晰立体的轮廓照耀得更加深刻起来。
陈阮陵将药瓶打开,从里面倒出几粒药,放在了桌上的一张白纸上,微笑道:&ldo;参谋长也该看出来了,这药片与某种心脏特效药,在外形和气味上是一模一样的。&rdo;
高仲祺拈起一片药,看了一眼陈阮陵,黑眸雪亮。陈阮陵笃定地道:&ldo;参谋长放心,这只是很普通的营养药,我保证它除了能给人补点钙之外,再没有别的用处,但若是一个心脏病人要靠它来压制病qg,恐怕就是自寻死路了。&rdo;
高仲祺淡淡道:&ldo;你这是哪里来的毒药?真以为我会上你的当?&rdo;陈阮陵微微一笑,拿过高仲祺手里的那一片药,放到了自己的口里,用一盏茶送服了,神色如常地看着高仲祺,笑道:&ldo;如今参谋长与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对参谋长早就没有了猜忌之心,难道参谋长还要一再试探于我么?&rdo;
高仲祺望一望陈阮陵,半晌居然笑了一声,双眸熠熠生着寒光,&ldo;陈阮陵,我何时与你这半个扶桑人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你大半夜的前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么一瓶子药么?你不要指望我与你们扶桑合作,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rdo;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副要掀铃送客的架势。
陈阮陵那唇间依然含着笑,心里却不禁要bào起骂人了,这高仲祺简直狡猾如狐狸一般,秦承煜之事一毕,竟立刻与自己作出一副&ldo;全数推翻,概不认账&rdo;的无赖模样来,如此看来要么高仲祺胃口太大,另有图谋,要么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周旋。
陈阮陵在这转瞬之间,已经理出一条头绪来,且把心头的怒火按下,抬起眼来,先是一笑,道:&ldo;高参谋长此言差矣,何为忠孝?岳飞人杰,还不是落得一个命丧风波亭,屈原爱国,反倒投了汨罗江,古往今来,忠臣志士,又有几个落得好下场?况识时务者为俊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高参谋长总比我这半个扶桑人清楚。&rdo;
高仲祺竟笑了笑道:&ldo;陈先生还有何高见,高某愿闻其详。&rdo;
陈阮陵也不是等闲人物,这会儿已准备好了满腹的蛊惑之词,先把目光投注在那药瓶上,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笑道:&ldo;高见谈不上了,只不过是替高参谋长审一审当下形势罢了,说一句不好听的,若是老帅一倒,这川清河山到底归谁,议会联合会一开,俞军内部势必风起云涌,老一辈督办人物最是倚老卖老,兴风作làng,尤其是段督办实力之qiáng,不可小觑,只怕到时候就算是参谋长有通天之能,只靠着乌棣桥汤处长这一帮子人,未免势单力薄,难以控制局面。&rdo;
他嘿地一声笑,那语气竟略带嘲讽,&ldo;明人不说暗话,高参谋长何必在陈某面前大谈忠孝,分明是参谋长自觉羽翼未丰,此时若扳倒老帅,有段督办在,也难入掌俞军中枢,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罢了。&rdo;
高仲祺那面色如常,半晌一笑,&ldo;陈先生好口才。&rdo;
陈阮陵亦笑道:&ldo;不敢当,只不过是我扶桑对高参谋长在秦大帅手下的非凡作为,很是敬慕,早就有攀附之心,只要高参谋长振臂一呼,扶桑自当倾尽全力,力保高参谋,取这川清大好河山,便如探囊取物一般。&rdo;
高仲祺淡淡地笑了一声,道:&ldo;你们如何力保?&rdo;
陈阮陵抬起眼来,那温文尔雅的面容上竟出现了一丝略显狰狞的冷硬,目光灼灼宛如火炬,&ldo;只要高参谋长答允与陈某合作,老帅一倒,川清之地宣布独立,扶桑定当全力协助高参谋长,总司令之职决跑不出参谋长手心去。&rdo;
那夜渐渐深了,门外传来许重智的声音,&ldo;参谋长。&rdo;
高仲祺道:&ldo;进来。&rdo;许重智一推门走进来,就望见了陈阮陵,他那眼神略略一闪,却没说话,陈阮陵已经笑着站了起来,将药瓶放在桌上,道:&ldo;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请高参谋长慎重斟酌,陈某告辞了。&rdo;
他拱了拱手,竟就洒脱地转身推门走了,许重智见他如此不羁,倒有些目瞪口呆,高仲祺却转眸看他,道:&ldo;查出来了吗?&rdo;
许重智忙道:&ldo;查出来了,在华普敦66号。&rdo;
高仲祺听完,那眉头一蹙,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许重智忙道:&ldo;参谋长,二少爷也在那。&rdo;高仲祺回过头来,许重智道:&ldo;贺兰小姐在华普敦66号待到现在,二少爷也守在那里,直到现在。&rdo;
-------------以下接手打出书版内容----------------因为是宵禁的缘故,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沿街店面都封了门板,只是檐下挂着的大灯笼,在夜风里晃晃悠悠,街上似乎平自无故起了一股子烟气,轻纱一般的薄雾,缓慢地散开来,汽车在街面上风驰电掣地行驶着,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华普敦66号那栋房子里透出来的光亮了。
那夜色如深雾四面笼下来,周围静悄悄的,夜风把路旁边的树枝chui得一阵乱摇,硕大的月亮上面笼着一层薄薄的云雾,所以连地上的月光,都是朦胧胧的,高仲祺转头看着车窗外,那屋子里的灯光仿佛是雪白的刀刃,深深地刺到他漆黑的眼睛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
镂花铁门忽然被人推开了秦兆煜从屋子里快步走出来,他跑下台阶,接着很快地朝着街道的另一侧跑过去,正是午夜,亮着灯光的屋子渲染在略带寒意的夜色里,寂静无声好似团描绘在白纸上的水墨画。
他推开门的时候,有光线迎面朝他铺下来,屋子里空得令人发慌,只有斜对面前长窗一侧,垂着蓝色纱帘,用huáng色的锦带子束成了长长的一束,直垂到地上,她歪歪地靠在楼梯的台阶上,面颊都瘦得凹下去,更显得那一双乌黑的眼睛越发的大。
商仲祺站在屋子当中,她的肩头却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竟然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他的面孔上,她那额头上还发着热,如烙铁一般烫手,两颊上都是被烧得热烘烘的红色,然而她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高仲祺。
她似乎想要走到他的面前去,然而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只是轻轻地一动,眼前就是一片眩晕,一头朝前栽击,高仲祺极快地上前,她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双手先是将她接住,那‐种熟悉的柔软和香气刹那同让他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觉醒过来,他失控一般地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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