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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或者怕是和克培们去开会去了罢?我知道克培近来是时常召集工人开会的,就在这样的晚间。因为我们工人开会是只能够秘密的啦。那些有钱的忘八蛋们,他深怕死我们团结,深怕死我们说话。这是当然的啦。机器一说话,那机器就要吃人。这是强盗们所最害怕的。&rdo;
‐‐&ldo;啊,啊!你们男子真忍心!你们只是想杀我们的孩子!&rdo;那妈妈这样说。
‐‐&ldo;怎么说?我们正是为孩子们设想呢。我们不把那些强盗打倒,我们的孩子们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rdo;
那妈妈又说:&ldo;生成的命有什么办法呢?你们说反抗,反抗,反抗了这么多的年辰,究竟有什么效果?反抗一次,倒霉一次,只是使那些吃人不眨眼的魔鬼们又囫囵吞了我们无数的孩子。那克培,我倒是不高兴他呢!&rdo;
‐‐&ldo;你简直岂有此理!&rdo;老爹有点生气了,但他接着又转了口。
‐‐&ldo;要想成就大业,不牺牲是没有办法的。你听见过那蚂蚊子过河的话没有?听说有什么地方的蚂蚁子要搬家,路上遇着一条小小的河,那领头的蚂蚁子便跳下河去。一个跳下去,两个跳下去,三个跳下去,接接连连地都跳下去。跳下去的不用说是淹死了,牺牲了。但是,它们的尸首便在小河上浮成一道桥,其余的蚂蚁子便都踏着桥渡过河去了。我们现在就是要做这些跳河的蚂蚁的啦。&rdo;
那老人很热心的向那妇人解说,但是她实在是太关心她的儿子了,她自己就给被人家把翅子打断了的雀鸟一样,落在地下,要想飞怎么也飞不起来。她只是说:
‐‐&ldo;你把我拿去做蚂蚁子倒好了!别人把人当牛马,你们却把人当成蚂蚁子。&rdo;
‐‐&ldo;我们是快要淹死了的蚂蚁子呢。&rdo;那老人接续着说。
&ldo;不过,我们不是跳下河里去淹死的,而是大水涨起来把我们淹死的。纵横是死,跳下去,我们还有希望在后头。&rdo;
那老妈妈不愿意再说话了:因为她听见那老人的声音里面实在是含得有无穷的眼泪。她自己也晓得他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她也相信蚂蚁子终究总要过河,不过是在哪一年哪一天,那是不能知道的。而在这当中也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儿女,这在她们做母亲的人实在是不忍心。这种不忍心,她自己也觉得不很好,或者可以说就是她们女性的缺点。所以她也时常恨她怎么不生成一个男人,其实她们做母亲的人才是能够牺牲的!她们的一辈子差不多只是在替她们的儿女做桥。
在这时候那小屋子外面又有许多人的脚步声音来了。万一的希望是这些脚步的声音中有他们儿子的在里面,但是一个一个地过去了,而他们的儿子终不见回来。不消说是不能够回来。他现在还丢在监狱那面,是死是活,我们还不知道呢。
半夜的时候,又来了一种脚步声,的确是很快而且很重的,走到小屋子的门前便停止着了。
那瘫了的妈妈以为是他的儿子回来了,几乎从床上爬了起来。但是这来的却不是她儿子。只听那来的人说道:
‐‐&ldo;李罗老爹,我来了。&rdo;
‐‐&ldo;哈哈,克培吗?你快进来。&rdo;
克培一面擦了一根洋火,一面走进去。他在那老妈妈的床头边上找着一截点残了的洋烛,还不到两寸长光景,他把它点燃了。那小屋子里面相对地摆着两张木板床,床上只敷了点子稻草,除此以外差不多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了。
克培坐在孝罗老爹坐着的一张床上,他拿了一包饼干出来,分了一半给孛罗,把其余的一半给了那对面床上瘫睡着的妈妈。他说:
‐‐&ldo;小孛罗今晚不能够回来,我想你们是一定没有吃晚饭的。&rdo;
那老妈妈接着饼干并不吃,只是问道:&ldo;小孛罗怎么了?他今晚怎么不能够回来?&rdo;
克培才把那工厂里面起的事情向他们说出,但是刚好说到小孛罗被车轮卷了去,把右手割断了,倒在地下,只听那老妈妈在床上大叫了一声:
‐‐&ldo;啊呀!我痛心的儿呀!&rdo;
害了瘫病的人竟那么猛烈地在床上大动了几下,但从此便没有声息了。这使克培吃了一惊,他赶快要去照拂她,但是老学罗把他拉着,他说:
‐‐&ldo;不要紧,不要紧,她素来是有这种痰迷症的,停不一会自己会好起来,最好你不要动她。&rdo;
他接着又催着克培把下文说出。
克培说到那少年猛然拿起一只断臂从地上跃起,打了那鲍尔爵爷,工厂已经大暴动了。
瞎子的老孛罗听见,虽然他那洼陷着的眼里有不少的眼泪在那儿放光,但是他的面孔确是显出一种很紧张,很兴奋,而且很愉快的神态,他连连叫道:
‐‐&ldo;啊,痛快!痛快!不愧是我的儿子!我们瞎子是快要睁开眼睛,瘫子是快要起床的时候了!以后怎么样了?以后怎么样了?&rdo;
原来那克培看见工厂已经暴动了起来,他晓得敌人方面一定要派兵来弹压,工厂里的工友们是万分危险的。假使不在这时候策动全体工人的响应,那局部的暴动一定会失败,有不少的工友是要牺牲的。所以他便赶快从那工厂里抽身出来,经过和大家商量之后,对于全岛上的工友,下了总动员的通令。就在今天晚上乘着夜阴袭击各机关,各工厂,彻底与敌人战斗。
老孛罗听见他这些话,真是喜欢得快要发狂的样子。仍只是连连叫道:
‐‐&ldo;啊啊,我们瞎子会睁开眼睛,瘫子会要爬起床来了!我已经看见我们的红旗高擎在尼尔更达的高空,我已经看见我们的无产军占领了一切的工厂,我已经看见一切的资本家都在发抖,他们的项上的金链子会变成铁链子了。啊啊,我勇敢的小孛罗!我勇敢的工友同志!我勇敢的克培!&rdo;
克培本来已经知道钢铁工厂的暴动已经失败,小孛罗已经牺牲,其他的男女工友们都已经下了监狱,但他看见老孛罗这样的高兴,不忍再把这悲惨的消息向他报告了。他的心里是很忐忑不安的,一方面他要忙着去指挥行动,同时他又悬念着将来的万一的失败。这次假如失败,是一个整个的行动,牺牲的浩大不用说是可以预想的,而且使敌人方面生了戒心,二次的再起不免更要加上无数的困难。所以他把经过的情形很简略地向那瞎子老人说明之后,他并没有把详细的计划告诉他。他的详细的计划是怎样呢?他和同志们已经约好,分成了两队来进行工作,一队是放火队,另一队是军事行动队。约好在夜半正两点钟举火为号。用什么来举火呢?那就是克培放火烧自己的房子。假使在两点钟以前起了火,那就是计划失败了,敌人已经攻进了克培的家,一切行动便只好作罢。克培的家和老孛罗的家相隔不远。
克培把老孛罗的房子检点了一下,看见老妈妈还没有动静,他准备告辞了,但关心着又问一遍:
‐‐&ldo;老板娘不要紧吧?&rdo;
‐‐&ldo;不,不要紧的,你让她休息一下,她也很不容易得到休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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