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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鸿发笑道:&ldo;那你们不会跑嘛,反正人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你们干嘛非要留在饭桌上,由着他念叨。&rdo;
&ldo;唉‐‐&rdo;程若兰接过师弟的话茬,拖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答道,&ldo;大师哥虽然喝醉了,身手却没有退步,反倒比平时更快,我们不小心就被他点中穴道,想跑也跑不了呢。&rdo;
&ldo;点了穴道叫你们背诵心法口诀吗,真不愧是你们大师哥啊。&rdo;曲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风长林愧得脸色泛红,把目光投向远处,谁也不看,口中道:&ldo;唉,你们两个真是胡闹。&rdo;
曲鸿的目光飘到他身上,连着笑意也在嘴边沉敛,凝固成一个浅弧。这人时常把胡闹两字常常挂在嘴边,却没有半点威慑力,比起训斥,更像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抱怨。
他既有着身为师兄的体贴温厚,却又存着一份只缘于自己的天真率性,两者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是那么自然而然,纯粹到了极处,反倒有一种不实之感。
夕阳又往地平线沉了一些,后厨传来店家的呼声:&ldo;二石,菜饭备好了,来给客官们端上去吧。&rdo;
王二石闻言,蹒跚着撑起身子,风长林道:&ldo;王兄,我来帮你吧。&rdo;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道去了厨房。
曲鸿目送他的背影走远,忍不住转向程若兰,问:&ldo;你们大师兄这般尊礼重教,该不会也是什么富甲一方的名门之后吧?&rdo;
这几日来他和师弟师妹混得熟络,他随口一问,程若兰便也坦言道:&ldo;不是的,他的出身再普通不过,父母都是农户,弟弟妹妹很多,有一年赶上大旱,家里收成不好,粮食不够,就把他送去拜师习武了。&rdo;
曲鸿诧异道:&ldo;小小年纪便独自离家,原来也是个可怜人。&rdo;
程若兰又摇头:&ldo;不会啊,他时常说,拜入师门之后,不用挨打,更不用受穷,还有师父照顾,有师弟师妹陪伴,是很幸运的事。对了,他还不时回家里探望,每次回去都带很多糖果点心给弟妹吃,我们两个也随他一道去拜访过。&rdo;
&ldo;哦?&rdo;曲鸿问,&ldo;那他自然也不是武学奇才了?&rdo;
程若兰翻白眼:&ldo;若真是奇才,还会被鸡打得落花流水么。&rdo;
&ldo;……那倒也是。&rdo;
&ldo;你有所不知,&rdo;程若兰接着道,&ldo;大师哥当年很笨的,师父教一遍,他要学好几遍。即便是现在,他也常常在天亮前起床,到湖畔练剑。他的一身功夫,都是靠勤勉才练出来的。我虽然嫌他烦,不过还是很佩服他的,哎,这话你可别告诉他。&rdo;
曲鸿不禁又回过头,恰好看到风长林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那背影微躬着腰,发尾摊开衣领上,肩膀的轮廓透过衣料显露出来。明明是个从头到脚都普通不过的人,可他凝得久了,竟然无法将眼睛移开。
程若兰见他忽然发呆,凑到他身边,揶揄道:&ldo;怎么,心动了?听说大师哥很中意你,如果你乐意当我的师弟,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rdo;
曲鸿终于收回目光,转回身来:&ldo;我怎么会给你一个小丫头当师弟,别做白日梦了。&rdo;
&ldo;哼。&rdo;程若兰瞪他一眼。
&ldo;你们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rdo;风长林已经端着菜饭回到桌边,环视一圈,淡淡笑道,&ldo;别闹了,都来吃饭吧。&rdo;
热腾腾的饭菜接连上桌,拌三丝,倒笃菜,还有一盘干茶烧肉,虽不能与酒楼相比,但都是江南的时令山货,鲜香爽口,色味俱全。程若兰和乐诚哪还忍得住,抄起筷子,毫无吃相地往嘴里塞,以告慰饿了一天的肚皮。
曲鸿却迟迟未动,手搭在碗沿上,视线盯着丰盛的菜肴,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开,飘到某个荒芜已久的角落。
都是风长林的错,这一路上,一丝一缕积累起的惘然,忽地就化成一个大洞,要将他一口吞进去。
&ldo;鸿弟,怎么了,菜饭不合胃口?&rdo;罪魁祸首停下筷子,关切地问道。
&ldo;那倒不会。&rdo;他挤出一个笑容。
风长林道:&ldo;不会就好,我们一路总是这般吵吵闹闹,怕你觉得厌烦。&rdo;
曲鸿轻笑道:&ldo;你多虑了,我们方才还在暗中取笑你呢。&rdo;
风长林先是一怔,随后也露出笑容:&ldo;都是些陈麻烂谷的旧事,若能博你一笑也不错。&rdo;
曲鸿眯起眼睛看着他:&ldo;你倒真是大方。&rdo;
风长林不大好意思地笑了:&ldo;其实也没那么大方。&rdo;
曲鸿不明就里了怔了片刻。而风长林已经提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烧肉。
桌子原就很窄,被盘子碗筷堆得满满的,两人的手短暂地碰在一起,风长林的手指很长,皮肤白皙,即便握着粗简的竹筷,也显得很好看。曲鸿眨了眨眼睛,眼眶忽然有些干涩。
浸满酱汁的肉香毫无征兆地飘到鼻子里。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硬如磐石,冷若冰霜,可现在,竟因一块烧肉的味道而微微颤抖。
曲鸿是在罗刹谷长大的。
罗刹谷地处五岭之南,和中原有山堑相隔,从前是用来关押流放刑犯的地方,谷中地势低洼,湿沼丛生,入夜后阴风呼啸,瘴气遮天,除了犯人和狱卒之外,几乎无人愿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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