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书文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37章(第1页)

现在来看这个故事,仿佛它只能发生在薛嵩从湘西回来之后。既然如此,我就必须把湘西发生的事全部交待清楚。我开始考虑红线怎样了,小ji女怎样了,田承嗣又怎样了,觉得不堪重负。尤其是田承嗣,他像只巨大的癞蛤蟆压在我身上,叫我透不过气来。癞蛤蟆长了一身软塌塌、疙疙瘩瘩的皮,又有一股腥味,被它压着实在不好受。史书上说,董卓很肥,又不讨人喜欢,但他有很多妾。董卓的小妾一定熟悉这种被压的滋味。除此之外,我一会儿是薛嵩,一会儿是薛嵩的情人,一会儿又成了薛嵩的表弟;这好像也是一种毛病。但我忽然猛省到,我在写小说。小说就不受这种限制。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可以是任何人。我又可以拒绝任一时间,任一地点,拒绝任何一人。假如不是这样,叉何必要有小说呢。

后来,那个从塔里逃出来的姑娘就住在长安城里。我很喜欢这个姑娘,正如我喜欢此时的长安城:满是落叶的街道,鳞次栉比的两层楼房,还有紧闭的门窗。长安城到处是矮胖的法国梧桐,提供最初的宽大落叶;到处是年轻的银杏树,提供后来的杏黄色落叶,这种落叶像蝴蝶,总是在天上飞舞,不落到地下来;到处是钻天杨树,提供清脆的落叶。最后是少见的枫树,叶子像不能遗忘的鲜血,凝结在枝头。在整个自由奔放的秋季,长安是一座空城。你可以像风一样游遍长安,毫无阻碍。直到最后,才会在一条小街里,在遥远的过街天桥上看到这个姑娘,独自站着,白衣如雪。作为薛嵩,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相当令人满意。但我更想作那个姑娘,在天桥上凭栏而立;看到在如血残阳之下,在狂涛般的落叶之中,薛嵩舞动着黑色的斗篷大踏步地走来。这家伙岂止像个盗马贼,他简直像个土匪……我作薛嵩作得有点腻,但远远地看看他,还觉得满有兴趣。

在长安城里看这篇小说,就会发现,它的在千年之后的万寿寺,那里有个穿灰色衣服的男人,活得像个窝囊废;他还敢说“作薛嵩作得有点腻”,把他想出了这一切扣除在外,他简直就是狂妄得不知东西南北。

在薛嵩到来之前,我走进自己的房间。除了不能改变的,这间房子里的一切都改变了。不能改变的是这座房子的几何形状,窄长、通向天顶,但我喜欢这种形状。以前的糙席、软垫子通通不见了,四壁和地板都变成了打磨得平滑的橡木板。当然,推开墙上的某块木板,后面会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衣物,被褥等等,但在外面是看不到的,头顶的天窗也没有了,代之以一溜亮瓦,像一道狭fèng从东到西贯通了整个房间。于是,从头顶下来的光线就把这间房子劈成了两半。这间房子像极北地方的夏季一样,有极长的白天和极短的夜。从南到北的云在转瞬之间就通过了房顶,而从东到西的云则在头上徘徊不去。这个季节的天像北冰洋一样的蓝。这正是画家的季节。

从塔里逃出来之后,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也许,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是一个画家,也许是别样独立谋生的人,像这样的人不分男女,通通被称作“先生”。我喜欢作一个“先生”,只在一点上例外。这一点就是爱情。薛嵩走进这间房子,转身去关门。此时我体内闹起了地震,想要跳到他身上去,用腿盘住他的腿爬上去……女人就像这间房子,很多地方可以改变,但有一点不能改变。不能改变的地方就是最本质的地方。

后来,薛嵩朝我走来,我则朝后退去,保持着旧有的距离,好像跳着一种奇异的双人舞。就这样,我们在房子中间站住,中间隐了两臂的距离;黑白两色的衣衫从身上飘落下来,起初还保持着人体的形状,后来终于恢复了本色,委顿于地。薛嵩仿佛永远不会老,肤色稍深,像一个铜做的人,骨架很大,但是削瘦,肌肉发达,身上的毛发不多,只有小腹例外。这家伙有点斗鸡眼,笑起来显得很坏,但他是个好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他低下头去,动了动脚趾,然后带着一脸好笑抬起头来。他是不会随便笑的──果然,他勃起了。那东西可真是难看哪……薛嵩留着八字胡,整个胡子连成了一片,呈一字形。而在他身体的下部,xx毛就像浓烈的胡须,那个东西就如翘起的大鼻子,这张脸真是滑稽得要死……

而我自己浑圆而娇小,并紧腿笔直地站着。腿之间有一条笔直的线,在白色的朦胧中几不可见。假如它不是这样的直,本来该是不可见的……我像在塔里时那样端庄,不顾他的好笑,毫无表情。但微笑是不可抑制的,水面凝止的风景终究是会乱的──这道fèng隙也因此变显著了──如你所知,我在万寿寺里写这个故事,那位白衣女人在我身边看着。她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叫道:变态哪!我也就写不下去了……

不管那位白衣女人说什么,我总愿意变得浑圆、娇小,躺在坚硬的橡木地板上,看亮瓦顶上的天空,躺在露天地上,天绝不会如此的遥远,好像就要消失;云也不会如此近,好像要从屋顶飘进来。起初,我躺得非常平板,好像一块雕琢过的石材平放在地板上,表情平板,灰白的嘴唇紧闭,浑身冰冷,好像已经沉睡千年。然后,双唇有了血色,逐渐变得鲜红,鼻间有了气息;肩膀微微抬了起来,rx房凸现,腹部凹陷,臀部翘了起来。再以后,我抬起一只手,抱住薛嵩的肩头。再以后,这间屋子里无尘无嗅的空气里,有了薛嵩的气味。坦白地说,这味道不能恭维,但在此时此地是好的。我的另一手按在他的腰际。就这样,我离开地板,浮向空中,迎接爱情。爱情是一根圆滚滚、热辣辣的棍子,浮在空中,平时丑得厉害,只有在此时此地才是好的。写完了这一句,我愤怒地跳了起来,对白衣女人吼道: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不要敲脑袋。这又不是一面鼓,可以老敲!这样一吼,她倒有点不好意思。噎了一下,才说:不是我要敲你──像这种事总不好拿来开玩笑。我说:我很严肃,怎么是开玩笑!她马上答道:得了吧,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你满肚子都是坏水,整个是个坏东西……说完她就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发愣,想起了维克多·雨果的《笑面人》。那个人谁看他都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只有他还挺拿自己当真──但我又想不起维克多·雨果是谁。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假如去问那个白衣女人,肯定是找挨揍。

3

现在我终于明白,在长安城里我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薛嵩。薛嵩也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我。我的故事从爱情开始,止于变态,所以这个故事该结束了。此时长安城里金秋已过,开始刮起黑色的狂风。风把地下半腐烂的叶子刮了起来,像膏药一样到处乱贴,就如现在北京刮风时满街乱飞的塑料袋。一股垃圾场的气味弥漫开来。我(或者是薛嵩)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长安,到南方去了。

在《暗店街》里,主人公花了毕生的精力去寻找记忆,直到小说结束时还没有找到。而我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把很多事情想了起来,这件事使我惭愧,莫迪阿诺没有写到的那种记忆必定是十分激动人心,所以拼老命也想不起来。而我的记忆则令人倒胃,所以不用回想,它就自己往脑子里钻,比方说,我已经想起了自己是怎样求学和毕业的。在前一个题目上,我想起了自己是怎样心不在焉地“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老师讲课。老师说,史学无它,就是要记史料;最重要的史料要记在脑子里。脑子里记不下的要写成卡片,放手边备查。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同学们如有任何有关古人的问题,可以自由地发问。我一面听讲,一面在心里想着三个大逆不道的字:“计算机”,假如史学的功夫就是记忆,没有人可以和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机器相比。作为一个史学家,我的脑壳应该是个onitor,手是一台打印机,在我的胸腔里,跳动着一个微处理器,就如那广告上说的pentiu,给电脑一颗奔腾的心。说我是台586,是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的肠胃是台硬磁盘机,肚脐眼是软磁盘机。我还有一肚子的下水,可以和电脑部件一一对应。对应完了,还多了两条腿。假如电脑也长腿,我就更修不过来了。更加遗憾的是,我这台计算机还要吃饭和屙屎。正巧此时,老师请我提问(如前所述,我可以问任何有关古人的问题),我就把最后想到的字眼说了出去:“请问古人是如何屙屎的”。然后,同学笑得要死,老师气得要死。但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没有人知道古人是怎样屙屎的:到底是站着屙,坐着屙,还是在舞蹈中完成这件重要工作……假如是最后一种,就会像万寿寺里的燕子一样,屙得到处都是。

说到毕业,那是一件更恐怖的事。像我这样冒犯教授,能够毕业也是奇迹。除此之外,系里也希望我留级,以便剥削我的劳动力。在此情况下,白衣女人经常降临我狗窝似的宿舍,辅导我的学业,并带来了大量的史料,让我记住。总而言之,我是凭过硬本领毕了业,但记忆里也塞进了不少屎一样的东西。无怪我一发现自己失掉了记忆,就会如此高兴……根据这项记忆,白衣女人是我的同门。无怪我要说:薛嵩和小ji女作爱,是同门之间切磋技艺──原来这是我们的事。很不幸的是,白衣女人比我早毕业。这样就不是学兄、学妹切磋技艺,而是学姐和学弟切磋技艺。这个说法对我很是不利,难怪我不想记住自己的师门。

我到医院去复查,告诉治我的大夫,我刚出院时有一段想不起事,现在已经好多了。他露出牙齿来,一笑,然后说:我说嘛,你没有事。等到我要走时,他忽然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来,说道:差点忘了!这书是你的吧。它就是我放在男厕所窗台上的《暗店街》……我羞怯地说道:我放在那里,就是给病友和大夫们看的。他把手大大地一挥,果断他说:我们不看这种书──我们不想这种事,我只好讪仙地把书拿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本书大体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一些黄色的水渍,而且膨胀了起来。走到门诊大厅里,我又偷偷把书放在长条椅子上。然后,我走出了医院,心里想着:这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我和莫迪阿诺的见解很不一样。他把记忆当作正面的东西,让主人公苦苦追寻它;我把记忆当成可厌的东西,像服苦药一样接受着,我的记忆尚未完全恢复,但我已经觉得很够了,恨不得忘掉一些,但如你所知,我和他在一点上是相同的,那就是认为,丧失记忆是个重大的题目,而记忆本身,则是个带有根本性的领域,是摆脱不了的。因为这个原故,我希望大家都读读《暗店街》,至于我的书,读不读由你。我就这样离开医院,回到万寿寺里。

金屋藏娇男  卿本佳人,奈何为狼  你撩我一下  沉默的大多数  黄金时代  寻找无双  魔帝渎仙秘史(修真)  红拂夜奔  我的阴阳两界  白银时代  签到成为世界之主  小克星  情深似浅  无心勾引  一只妖孽出宫来  你,不准撩!  (穿书)我真不是女主  半壕春水一城花  她那么甜/药那么甜  The God[快穿]  

热门小说推荐
报告王爷:小妃已躺好

报告王爷:小妃已躺好

作为神偷界的第一美人,竟然会被一个猥琐男看光光关键是他竟然还笑的出来,而且笑的肆无忌惮!!真是人至贱则无敌,难道这人真的是不怕死吗?好,那姑奶奶就送你下地狱!等等,为毛我的绝世武功在他面前成了花拳绣腿?!为毛被他这么无耻放荡的抱着,我的腰竟然软了...

相国之眼

相国之眼

风水相师一说神秘无比,可最多也只能是相人相物。林睿偶得神眼,能看人吉凶。升级之路,漫长而凶险。各种际遇交织,无数神秘等待一一揭开。下等相人,中等相物,上等相国。林睿站在顶峰,道我欲相看地球,不知可否?...

剑屠苍穹

剑屠苍穹

剑屠苍穹最新章节列小说剑屠苍穹枫间苍月著剑屠苍穹全文阅读海蓝星大陆,宗门千万,强者林立。为报血仇,萧破军携带天下第一逆天宝物剑塔重生,入塔,修炼,从一个平庸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妖孽般的天才...

王妃心尖,病娇坏王爷!

王妃心尖,病娇坏王爷!

病弱王爷保家卫国?开玩笑!弱爆王妃调香高手?竟扯淡!可是,相传得传世至宝摄魂香居然被王爷和王妃拿来熏库房王爷,他们说你是病秧子嗯王爷一拳打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桩王爷,他们还说你瘦成皮包骨嗯王爷抱着王妃回了房间王爷,他们还说还说你不行!他们是谁,本王定要打的他爹娘媳妇小妾都不认得他!...

最强女婿

最强女婿

无奈的倒插门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窝囊废,意外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爱与仇的折磨,只有成为最强的,才可以执掌一切。...

苏哲陈菲儿

苏哲陈菲儿

为了游戏里的皮肤,女友竟然背着我百星荣耀王者强势回归,手把手教你上王者!...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