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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也随着人群往回走,眼前却回想着适才城门顶上那行步微艰的一瞬,一时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却听身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叹道,&ldo;唉‐,龙支城作为边地集市立城之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阿?&rdo;
&ldo;陈兄此话怎讲?&rdo;
&ldo;刚才羌人撞击城门之举虽被赵将军之威震慑住,却也暴露了龙支防御工事的弱点啊。&rdo;
&ldo;什么弱点?&rdo;
&ldo;本朝惯例,边陲的战略城镇,都会在城门外再修一座月形瓮城,以保护城门,也便于御敌……然而龙支……&rdo;那书生骤然停住话头,眼睛向街头正在维持秩序的一名军吏瞟了一眼。
&ldo;龙支为何没有瓮城?&rdo;周围的都听到这段对话百姓窃窃私问,神态忧疑。
那陈姓书生环顾左右,终于小声道,&ldo;龙支初始的形制就不过是个边地集镇,直到武帝末年才立为都尉府城。然而当时恰逢武帝下罪几昭,与民生息,缩减军事防御上的开销。这加建瓮城之事便一拖再拖,不了了之。&rdo;
&ldo;原来咱们龙支城并非固若金汤?&rdo;
那书生摇头未答,想了想又道,&ldo;羌人本不善攻城。然而在浩门大败义渠安国之后,士气大涨,又俘获了汉人军士,龙支的这个弱点大概就被羌人知道了。&rdo;
众人闻言,方才击退攻城羌人的喜色都淡去,露出忡忡忧色来。云歌也倏然心惊,想不到这龙支城并非坚不可摧,而城中百姓也有人能看破这关节并道于众人知。兵临城下之时,这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云歌垂首默默而行,忽然发现自己走岔了道,正要转身回溯来路,却见街口有一家别致的轩馆,越过敞开的墨色木门,看得到列满整面雪墙的红木药屉,更有药馨糙香从门中幽然而出。云歌抬头,看见门上书着几个素净的大字‐云糙堂。她忽然想起昨日清晨在街头听到的关于云糙堂主的对话,便不自觉地停了脚。医馆人进人出倒没有什么稀奇,大门外却有十几名百姓席地坐于云糙堂外的一方空地之上,一脸苦色地望着医馆的大门。云歌不明白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路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忽然拉住她悄声道,&ldo;姑娘也是来云糙堂求治瘟疫的药吗?
&ldo;瘟疫?&ldo;这是云歌又一次在街头听到这个词了。
&ldo;姑娘不知道吗?……&ldo;那老头儿四下望了望,&ldo;军中的瘟疫已经散到城中来了。昨日东城已有许多街坊被封了。
云歌蓦然想起昨日军吏对孟珏所说的话,不觉怔了一怔。
那老头儿指了指云糙堂口席地而坐的百姓,&ldo;这些人便是有家人好友住在那些被封的街坊中的。&ldo;
&ldo;他们在这里做什么?&ldo;
&ldo;自然是求药啊?&ldo;。
&ldo;那为什么不进门去求?&ldo;云歌不解。
&ldo;他们的家人好友被封在巷子中,就是见到大夫也无处可引。更何况如今城中因战事而管制,谁敢明言这瘟疫。他们这是坐等云糙堂的堂主,或能出面,给他们在坊中的亲人一线生机呢。&ldo;
说话间恰有一鹤发素衣之人从云糙堂中走出。一个席地而坐衣衫敝旧老妇直起身子,眼睛直直地追随着那人。见那人越走越远,才失望地重又跪回原处撩起衣襟偷偷拭泪。云歌察言观色,知那老妇定是将那人认作云糙堂的堂主了。
白胡子老头见状,亦不再多言,摇首而去,边走边道,&ldo;瘟疫若是来了,不用城外的羌人,这龙支城就从里边破了……破了……&ldo;
这一日原是孟珏来给云歌瞧病的日子。她其实早在两日前就定下心意,自己的伤疾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谢绝孟珏的诊治了。可是经过昨夜和今晨,她不得不重新思量这件事情。因为此时此刻能够回答她心中层层疑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孟珏。
第三十四章丝瑛兰
回到虞园中已近晌午。院子里的晨时的惊措已经散去,丫头婆子小厮各归其位忙碌去了。云歌放心不下丙汐,先径直去了跨院,却见葵儿正轻手轻脚地回身扣门。看见云歌,葵儿先指指院外城东方向面露问询之意,云歌忙笑着向她摇摇头示意危急已经解去;葵儿又指指屋内,把手指放在唇上。云歌知道丙夕仍在休息,便含笑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屋中去了。
离孟珏来还有些时间,云歌闷在屋里,盘算着该如何向孟珏发问。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可是不说,以孟珏之狡如何会将实情告诉她。正想着,屋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雕鸣声,高远而悠长。云歌跑出屋外,看见两只白色的鸷鸟高高盘旋在庭院上空‐‐小谦小淘,多久没见它们了,定是三哥唤了它们来。她拿出竹哨对着天空吹响,两只雕儿俯冲下来,在院子上空低低的地徘徊着。云歌高兴地向它们招手,却见两只雕儿爪上各自绑着枕头大小的布囊。是三哥托雕儿从西域带了什么东西来龙支吗?云歌将竹哨送到口边,吹了一串促音,这是让雕儿落到庭院中来的指令。两只雕儿却徘徊了片刻,展翅向城东飞去了。没心没肺的两个家伙!居然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云歌想起小时候和两只小白雕一起嬉戏的情景,又想起铃铛和雪公主,托着下巴蹲在石阶上出了一会儿神。
日头大起来,午后的檐影移上她的脸来,云歌的眼睛一明一暗地落在阴阳两界里。她眯着眼睛起身站起,忽然看见孟珏站在院口望向这边,好像已经看了很久的样子。可是再看过去,又见他正微微朝这边点头,仿如才入院门一般。云歌整了整神色,冲走近的孟珏点了点头。
&ldo;瞧过汐夕妹妹的脉象了吗?&ldo;不知为何,说起丙汐总能帮云歌面对孟珏时少些躁郁。
孟珏微笑着点了点头,仿若知道她会这么问一般。
&ldo;她还好?&ldo;
&ldo;还好。只是调理还需时日。&ldo;
&ldo;师傅的归元针法?&ldo;云歌问道。
&ldo;是。&ldo;
&ldo;与一般的针法有何不同?&rdo;
孟珏定了定神,这样和云歌以同门之谊切磋医道,似是梦中的情景,&ldo;归元针法与民间针法一样同走手少阴心经,但是次序颇不相同,同时还需辅以百会和四神聪两穴,精妙异常……只是一点……&ldo;
&ldo;难以固本?&ldo;
&ldo;可以这么说。因为施这套针法不能超过一载,否则会伤及心脉。然而短短一载,对于一个久病的人远远不够。&ldo;
&ldo;因为身体各处阴阳失调已久,反扑之势反如虎狼。&ldo;云歌好似自语般小声道。
孟珏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ldo;我这些年一直琢磨这个问题,调配了一些汤药,在施针的同时疏导身体各处的阴阳,总算是对师傅的这套针法有些补充。&ldo;
&ldo;既是疏导,便还是要靠她自己的元气去正阴阳。如此说来,汐妹妹此时虽是大愈,却也是大虚之时……&ldo;云歌想起刘弗陵当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又被引发的毒症,声音微颤,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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