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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他不是……&rdo;云歌开了个头却又匆匆打住放弃了理论,只转身伸手抓住骥昆的手臂,竭力仰头央求道,&ldo;救他……救他们……&rdo;
&ldo;再不要接近那囚车。&rdo;
&ldo;快!快救他们……求你……&rdo;
&ldo;答应我。&rdo;骥昆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压着点点怒气。
云歌微微一怔,立即诺道,&ldo;好。我答应你。&rdo;
骥昆并未再看她,而是迅速拨转马头赶回到了囚车前,素来舒展的眉宇间也耸起一种云歌从未见过的睥睨之态。他大声喝开了还在对那小卒拳脚相加的几个羌人,又俯视着在地上蜷缩一团的小卒道:&ldo;云歌说与这个小兄弟有眼缘,想带过去做个贴身的侍卫。哥哥应该不会不同意吧。&rdo;
跖勒将持刀的手缓缓落下,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被这么点小事阻了手中的事情。
骥昆却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一般,又看向囚车上的孟珏,道:&ldo;这个汉人虽被罕羌所弃,却未必就没了用处。或许能从他的口中审出些什么。如何发落,还是带回族中请父王裁夺较好。不知道哥哥怎么想?&rdo;
跖勒转目审视了骥昆一瞬,忽然微微笑道:&ldo;跖库儿,你向来不问族中的大事,族中的长老都说你的功夫虽好,却散漫随兴,不适合参与先零的兵事。我却知道是你是隐藏不露罢了……若有一日要你帮二哥一把,不要忘了今日。&rdo;跖勒收住此话,沉眉停顿了片刻,又跳跃了语义回答骥昆的先前的问话道,&ldo;号吾是节若姑姑从外边捡过来的野孩子,虽不会说话,人却还机灵,就送给云歌做个近身的小侍卫吧。至于这个汉人的处置……的确交给父王决定更合适。不过跖库儿,你也早到了该为哥哥们分担族中兵事的年纪了。不如这个汉人就交由你押运吧。&rdo;跖勒说着已经还刀入鞘,开缰策马。经过骥昆身边的时候,他又微微停住,略带担心地道:&ldo;不要被人放跑了。&rdo;跖勒说罢,扬鞭疾驰向前而去。
地上那个被打得口鼻出血的号吾听到跖勒的话,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几个打他的先零人,低头跟到骥昆的马后。云歌轻轻吁了口气,望向囚车上的孟珏,却见他的目光正从在骥昆紧紧环着她的手臂上滑过。云歌耳根微热,暗暗挣扎了两下,骥昆的手臂却丝毫未动。她正是又羞又急,却听孟珏道,&ldo;多谢跖库儿小王垂悯这个孩子。&rdo;
&ldo;为何只替他谢。我不过替他挡了一顿拳脚,却救了你一条命。&rdo;
&ldo;的确。孟珏谢过小王相救。不过即使小王刚才不出面,跖勒王子也并不会真的击杀于我,现在反倒送了一个人情给小王……&rdo;
云歌听不明白孟珏的话。骥昆却低头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吩咐那几个原本押囚车的羌人,道:&ldo;把囚车赶到我的帐车后。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即使是二哥也不能随意调动囚车。这个汉人的饭食饮水也随迎亲队伍。还有,如果我们休整,你们也将他解下来,随我们一同休整。&rdo;
云歌心中一阵感动,不禁转头道:&ldo;谢谢你。骥昆。&rdo;
骥昆却没有听到一般,又继续说下去:&ldo;此外,从这一刻开始,无论你们怎么调换,看守他的人不许少于三人。并且不许任何人同他讲话,包括云歌。&rdo;
云歌心中刚刚涌起的感激之情骤然又减去了几分。
骥昆则仿如刚刚注意到一般,低头温和问道,&ldo;你刚刚说什么?&rdo;
&ldo;谢谢你。&rdo;云歌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口气已大不相同。
骥昆对她语气中的几丝寒霜之气恍若未闻一般,只专心致志地看着她,道,&ldo;你高兴就好。&rdo;他说完又将她紧紧环在臂弯中,口中一声轻喝载着她重又向车队前方驰去。
一路跑出很远,一直跑到玄骆身边,骥昆才松开握缰绳的手。一直在他的臂笼中隐隐挣扎的云歌忽然失去支撑,险些跌下马去。他伸手扶住她,微微蹙眉将她的双肩一夹,提起丢在玄骆的背上,然后微青着脸未发一言扬长而去。
先零斥候带回的消息如同暗火燎过营地,提前结束了迎亲队伍修整的茶席。汉军近在咫尺的现实令迎亲的欢喜骤然变为风声鹤唳的焦虑与紧张。营地上的先零羌人纷纷上马,竭力振奋起精神,向前而去。那只木架的囚车却不再居于队尾,而是被赶到了先零四王子跖库儿的帐车之后。
孟珏高立在囚车上,眼睛却越过帐车,落在那个绿色衣袍的女子身上。此时,她窈窕窕地骑在那匹高大健硕的黑鬃马上,跟在那个身姿矫捷的先零王子身旁。迎亲的队伍重新开拔以来,他们两人并辔而行,却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周围的先零骑兵和步行的侍卫也都沉默不语。一种压抑阴寒的气氛伴着前行的人马,走出了河谷之地,又进入另一重山林中。
只有那个叫号吾的哑少年不为这凝重的气氛所染。此时他已重新洗濯过,按云歌的要求束起散发,露出棱角分明肤色微黧的一张俊颜。号吾大步跟在云歌的马后,口中含咬着一叶薄铁长片,正鼓腮鸣奏着欢快的曲调。他的一只手同时在那薄铁上拨弄着。那曲调随着他的拨弄越发欢颤跳跃起来。一直在马上很安静的云歌,也被那欢快所引动,频频回首。而号吾则仰头朝向她,似乎特意为她而吹奏一般。开始西沉的阳光透过树影叶隙如金镂绣在人的身上,流彩熠熠。
身旁一直未语的骥昆忽然转头打破沉默道:&ldo;云歌,你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吗?&rdo;
云歌微微摇了摇头。
&ldo;这是口弦,原是由牛骨制成,现在已渐渐变成铁制的了。&rdo;骥昆停了停,想起什么似地又道,&ldo;小时候听我娘说过,这口弦与你们汉人贵族雅士中流行的乐器簧本是一家呢。&ldo;
云歌在马上微微转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ldo;听说汉宫中的建章宫的西北有一座乐宫,就叫鼓簧宫。云歌,你既在长安的宫廷中待过,可曾听说过这座乐宫?&rdo;
长安,尤其是长安的汉宫宫阙,是云歌心中永远的伤心禁地。孟珏此次和她重逢,一直都小心避讳着尽量不提及当年在汉宫中的一人一事。想不到骥昆竟然如此直问不讳,孟珏不禁微微皱眉。
不想云歌沉默了半晌,回答道:&ldo;我不会吹,所以从未进过那地方。&rdo;
虽然这一听便是云歌不愿提及当年之事的托词,孟珏还是为被她语气中的平静而惊讶。
&ldo;关于口弦,我们羌人还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rdo;骥昆转而问道。
云歌未置可否,却垂首做出聆听的姿态。
&ldo;相传很早以前,有个部落里的人由于瘟疫全都死去了。只有一个小女孩儿活了下来。她被一个游牧的老人发现并收养,带她离开了那片荒芜的营地。然而悲惨的经历令那小女孩儿痛哭不已,竟变成了一个哑女。&rdo;
云歌淡淡皱眉。那故事中的凄凉似已萦绕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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