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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人皆回望向帐口,恰看到跖隆站在几名弓箭手的身后眼语颐指。
&ldo;大哥你在做什么?&rdo;跖勒喝问道,&ldo;父王帐中你又要动刀箭不成?&rdo;
跖隆冷笑道:&ldo;二弟这话说得不对。在父王面前动武的明明是跖库儿和这个汉人。&rdo;
&ldo;谁说的,&rdo;跖库儿忽然收势笑道,&rdo;我和曜哥哥早就约定要空手切磋一番。今天不过是借机一试罢了。&rdo;霍曜的掌风已经劈到跖库儿身前,闻言竟也堪堪收住。众人见他敛气收势如此自若,心下又是一惊。
跖库儿又向尤非跪下行礼道:&ldo;不过的确不该在父王的帐中动武。儿子失礼了。&rdo;
尤非一直阴沉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ldo;我儿在糙原的骑she摔跤比赛中获胜,我还以为是运气。今天一看,确实是长进了不少。&rdo;
跖库儿闻言趁势又道:&ldo;父王爱护儿子,也请原谅儿子心爱之人说了不敬的话。她一向疯野惯了,并非有意针对父王。&rdo;
大王子跖隆见尤非沉吟未语,立即道,&ldo;父王,这两个汉人如此不敬,如果放任,恐怕会影响父王在族中的威信。&rdo;
&ldo;大王子言重了。&rdo;孟珏淡淡笑道,&ldo;我这个师妹向来不知分寸。当年师傅本无意收为徒弟。若不是碍着与她母亲的兄妹之谊,还有她父亲在西北的威名,只怕早就逐出门去了。舅父实在无需计较。&rdo;
云歌心中明白骥昆和孟珏都是为了保她才将她说得如此不堪,脸上却不免对两人怒目相加,如此一来倒更似二人的描述了。
尤非轻轻冷笑了一声,心头的怒火却渐渐冷静下来。他自然听得出孟珏是在提醒他云歌和霍曜的父亲是谁。与汉人的战事已然紧张,他倒也无意与人结私怨,尤其是那么一个有着战神之名的人。只是今日之事他也不能毫无作为,否则恐怕真如跖隆所说会影响他在族中的威信。而今日之事,云歌和霍曜的冒犯倒还在其次,女儿丽史所说的话,才是难中之难。尤非的面色再次沉郁如铁。众人也都噤口不敢再言,只等着他的裁决。
&ldo;我们羌人的女子是以男子为头首的。跖库儿,能不能驾驭你的女子,父王就留给你自己去处置。&rdo;尤非慈中带威地吩咐道。
&ldo;父王……&rdo;大王子跖隆不满道。
尤非轻轻抬手止住他的话语,又转向丽史道:&ldo;女儿,你从杨玉的营地逃走去找这个汉人的时候,就已经将你自己的命运与先零的命运分割开来。&rdo;他轻轻叹了一声,声音却是绝冷无情,&ldo;这里已不再是你的家,我会让族中老者张罗你离族的仪式。从此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rdo;
丽史万想不到尤非在宽恕了云歌之后,对自己的裁决却是如此残酷而决绝,她惊愕地僵在那里,好半天才跪下身去,双手朝上,愣愣地叩下首去。这是三叩中的第一叩。而三叩是羌人与父母告别的大礼,通常是在女子出嫁或者父母殡天之时才会行。
跖库儿赶过去拉住丽史,&ldo;姐姐,不要……&rdo;他又转身跪倒在地,哀求道,&ldo;父王……不要将姐姐逐出族去。父王忘了对娘临终前的许诺了吗……&rdo;
一旁的盏婼也起身跪下,一叠声地道:&ldo;大王……大王……丽史是少夫的女儿……&rdo;
尤非的脸色依旧铁青,下颌却在听到少夫的名字那一刻显见地抖动起来,连眼中那一团坚定的墨黑也浑浊起来,显出一种怆然老态。他看了一眼丽史,看到她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褐金色的眼眸中噙满泪水,却也同她母亲一样倔强。她紧咬下唇,又叩下三叩中的第二叩:&ldo;女儿离族没有什么,只希望父王能在平静时想想女儿刚才所说的事,顾惜族中生灵,止住战火。&rdo;她再次叩首,泪水沿着美丽的脸庞缓缓淌下,&rdo;祝父王永寿安康。&rdo;
尤非终于未再发出一言,他想要起身退帐而去。然而一推之下,竟未能推开坐塌前的案几。盏婼连忙起身扶住他。大王子跖隆走上来移开那案几,与盏婼一起扶着尤非退帐而去。
骥昆扶着丽史,声音中仍是不信,&ldo;姐姐,我们去求求父王……父王会回心转意的……&rdo;
丽史依旧默然不语长跪于地。
云歌站在一旁,觉得尤非的绝情简直不可理喻,气道:&ldo;丽史姐姐,我爹爹还有我娘会待你如己出的……这样的父亲,没有也罢……&rdo;
骥昆转头,有些忍耐地对云歌道,&ldo;他毕竟是我父王……请你尊重些……&rdo;
云歌刚才被他打了一掌,现在又遭他呵斥,虽然隐隐明白这其中人前做秀的成分居大,心中仍不免愤愤。她蹙眉想要争辩几句,却见孟珏几不可查地朝她摇了摇头。再看帐中的几个老族人,此时也正用责备的目光瞧着她,他们摇头唏嘘了一番,各自离帐而去。二王子跖勒的眼中也有责备之色,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牵着依依不舍的阿丽雅离帐而去。云歌看不明白,不觉望向孟珏,似在向他讨要答案。一个侍卫却返回帐中道:&ldo;孟大夫,盏婼大妃说大王身体有些不适,已经去了你的帐中。让你快去照应一下。&rdo;孟珏略一沉吟,随着那侍卫出帐而去。
骥昆还在劝说丽史向尤非求情,霍曜却已漠着脸走过来,将丽史一托而起,揽在怀中大步向帐外走去。
帐中一时只余云歌和骥昆。云歌低着头还在回味方才的情形,却听骥昆轻轻叹了一声,&ldo;云歌,今天若不是你胡言乱语,并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rdo;
如果别人说这话倒也罢了,自己方才直言相助的正是骥昆的胞姐啊。然而仔细想想方才的情形,骥昆一直缄口不言,孟珏虽然开始紧追不舍后来也偃旗息鼓,就连哥哥与骥昆的一场较量也有些转移视线的感觉。她似懂非懂,索性带着气回道:&ldo;我见不得你们一帮人眼看着丽史姐姐孤立无援,却一个个都只晓得明哲保身。二王子如此倒也罢了,你同她是同胞姐弟,竟也缄口不言。我原是个疯野之人,你们的心思我自然是看不懂。&rdo;
骥昆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ldo;你当然知道我们这样说是为了你好。&rdo;
&ldo;不。我不明白。&rdo;云歌虽仍是愤愤,却语气坦白。
骥昆沉思了片刻,压低声音道,&ldo;其实今天反对姐姐的声音越多,她越安全。而你,你说什么都好,只万万不该说那句还不如楼薄王。&rdo;
&ldo;为什么?&rdo;云歌睁大眼睛,&ldo;想不到你父王虽是羌族最大的酋豪,气量竟如此之小……&rdo;
&ldo;不是。&rdo;骥昆打断她,&ldo;那楼薄王曾因姐姐的玉虎之名而失去了族人的信任,更使族中的释比获得更高的威望。你提及此事,令父王不得不忍痛……免除后患……&rdo;
&ldo;什么……&rdo;云歌的眼睛睁得更大了,&ldo;他是忌惮被自己的女儿夺去威信,影响他在族中的地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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