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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叙江泛滥，危及的是两岸的百姓，也就是说无论南朝或北庭，皆有无数人遭逢此劫。然而我不知道北方情形如何，只就我在南边，便已看过病人发病，大夫束手无策，官员不闻不问的景象，饶是极少发火的我，也不由得心生愠意。我知道慕容担心我，但我却无法放弃自己的原则，当日见到名医齐彝，便已在他面前立下&ldo;以一己之力医治天下贫弱&rdo;的宏愿，虽然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比以往侥幸，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且困难重重，却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誓言。慕容也知我固执，无法迫我让步，于是两个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不冷不热地僵持着。

乍见到坐于堂中正座的男子，我反而怔了一怔。原以为那个传说中有权插手这里的事的严大人，会是个肥胖臃肿的中年男子，至少，从他无力救治百姓的事情上来看，他的形象也该是如此，却没想到会像现在，年轻而冷峻，因倦色而微微苍白的俊容并无损于他的犀利，仿佛一眼便能洞穿人心。

&ldo;你要见我？&rdo;可有可无地瞟了我一眼，淡淡一句，没有摆出官架子，却自然而然透出了一股威严，注意旁边的慕容反而多过于我。也难怪，无论在哪里，只要慕容随便一站，无意流露的尊贵与气势便让人无法忽略，虽然他总是端着一张温柔无害的笑脸。

&ldo;是的。&rdo;顾不上那两个人之间的相互掂量，我开口道。&ldo;糙民想请问大人，何以这么多黎民百姓受苦，大人却在这里不闻不问？&rdo;寻常糙民岂敢这样贸然质问高高在上的转运使大人，不知我这样可不可以算是仗势欺人，仗慕容的势。

外面依然炙人，里面的温度却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身后传来留衣几不可闻的抽气声，连那男子身旁的侍从也好象倒抽了一口气。难道我问得太直接了？自己从来没和官员打过交道，自然不会知道说话的繁文缛节，慕容身份虽然尊贵，却终究也有个江湖人的身份，言辞也随便许多。心下疑惑着，脸上却是文风不动。

&ldo;你这是在质问本官？&rdo;他眯起眼，语气轻柔，却仿佛已经可以感觉到这里六月飞雪，冰天雪地了。&ldo;不敢，在下只是相询，毕竟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眼见这许多百姓如此惨状，怎能弃之不管不顾？&rdo;

&ldo;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流青，你所谓的有人要见我，就是带这种无知小民进来，是你见我太闲了，还是你自己太闲了？&rdo;冷眼瞟过贴身侍从，看着他手忙脚乱解释的样子。&ldo;不是的，大人，我，他，他说……&rdo;

&ldo;是在下威胁这位小哥要他带我进来的。&rdo;不待他出声，我又续道，&ldo;虽然在下自问不敢说有把握医治，但有一个人，若大人能将他请来，此事大有希望。&rdo;

&ldo;哦？此人是谁？&rdo;一直不动如山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我正容道：&ldo;江南圣手齐彝前辈。&rdo;

本以为严沧意就算没听过齐彝的大名，也会马上派人去将他请来，却不料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眉宇间有说不出的疲惫。&ldo;他死了。&rdo;

&ldo;什么？&rdo;我怔了怔，无法理解他的话。

&ldo;你以为我不会想到去请他？&rdo;黑眸掠过一丝黯然，&ldo;齐师伯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病逝了。&rdo;

&ldo;不可能！&rdo;我摇摇头，踉跄退了几步，神色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么温柔细心慈祥的一个老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精神奕奕，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音容笑貌，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个教我要&ldo;待人以诚，虚怀若谷&rdo;的身影，清晰可见，怎么会……

喉头一阵哽咽，眼角湿热，垂下头，努力不让眼泪出来。腰被扶住，背心传来一股暖流，回首，是慕容温柔的注视，心底霎时暖意与怆然交加，默默无言。

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ldo;你认识齐师伯？&rdo;

&ldo;我……糙民和齐前辈有过一段忘年之交。&rdo;涩然地笑着，我缓缓答道。

&ldo;你是？&rdo;

&ldo;秦惊鸿。&rdo;

&ldo;你就是秦惊鸿？&rdo;身子一倾，几乎有拍案而起的架势了，那举动，很难想象是那样冷静自持的人做出的。

&ldo;是的。&rdo;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ldo;原来是你，原来是你，&rdo;他喃喃念了两句，瞬间已冷静下来，眼睛却还紧紧地盯住我。&ldo;齐师伯辗转病榻之时，曾无数次提起你的名字。&rdo;

我伢然，&ldo;前辈他……&rdo;

&ldo;你必能治好这种怪病。&rdo;一字一顿，目光灼灼，竟是无比肯定。

&ldo;我不知道……&rdo;神色现出些许迷茫，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何以他会这么清楚？

&ldo;你可以的，师伯对你寄望甚深。&rdo;

&ldo;我……&rdo;真的可以么？回首望向慕容，明明不赞成我以身涉险，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眼底有着和严沧意一样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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