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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车子沿着三环一路飞驰。半下午的，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路上难得清净。眼看着前面路口黄灯一闪，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怕出车祸，忍不住开口提醒：&ldo;前面红灯！&rdo;他根本不理，车子踩着线继续往前滑。我十分不屑，两边虽然没车，但是有钱也不是用来罚款的呀！横地里忽然拦出一人，是路口边执勤的大妈。他赶紧刹车，我往前重重一撞，抚着胸口骂：&ldo;怎么开车的你！我可不想陪你一块死！&rdo;他骂了句脏话，按下车窗。

那大妈挥舞着手上的小红旗，冷着脸教训：&ldo;年轻人，没看见前面是红灯呀！还一个劲地往前冲！再怎么赶也不在乎这几秒的时间。万一出了车祸，后悔都来不及了！长这么大，这道理还用人说！&rdo;教训得他简直抬不起头来，我暗暗称快，真是活该！他一直没说话。那大妈敲着车窗说：&ldo;你看你，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又开着这么一辆好车，怎么连交通规则都不遵守！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反而还用人说！都多大岁数了，连人家小孩都不如！&rdo;

他脸蓦地涨得通红，连连点头：&ldo;师傅，是我不对，下次再也不敢了。&rdo;堂堂中宏的老总，被人教训成这样，真是大快人心！那大妈微微点头：&ldo;记着啊，下次再也不许这样了。交通规则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让人遵守的嘛！年轻人火气大，可是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你说人人都遵守交通规则，那得少出多少车祸呀。咱们得努力做一个奉公守法合格优秀的首都市民是不是……&rdo;好！碰上一个特较真的典型的北京老大妈了！他拼命说是，也不敢说急着离开的话。

那大妈发表了一通教育宣言之后，终于说：&ldo;看你认错态度好，就不追究了，走吧。下次可别再犯了。&rdo;他一迭声地说&ldo;好好好&rdo;，找出纸巾，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才发动车子。我吓他：&ldo;你安全带没系！&rdo;他反射性地问：&ldo;是吗？&rdo;赶紧低头，气得瞪了我一眼，理了理安全带说：&ldo;把你自己的安全带系好。&rdo;我暗中偷笑，实在快憋不住了。想必他以后再也不敢违反交通规则了。他开了半天的车，才吐出一句话：&ldo;以后我要绕道走。&rdo;那个大妈，实在是太剽悍了！

见他拐上右边的街道，我摸了摸鼻子说：&ldo;我搬家了，不住这里了。&rdo;他愣了许久，然后问：&ldo;什么时候搬的？&rdo;我支支吾吾地说：&ldo;就这几天。&rdo;他穷追不舍般逼问：&ldo;为什么要搬家？&rdo;我理直气壮地反问：&ldo;为什么不能搬？&rdo;他冷着脸死命瞪我，过了许久，说：&ldo;那你现在住哪，我好送你回去。&rdo;反正他如果想知道我的住址，总是有办法知道的，所以我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说：&ldo;住青年路那边。&rdo;他又问：&ldo;青年路在哪？&rdo;我说高碑店附近。

直到我下车，他才说：&ldo;为什么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下班不方便，还是另外换个地儿吧。&rdo;我手搭在车门上，低头看他，&ldo;为什么要换？我就在这附近上班，方便得很！&rdo;他反应过来，皱眉，&ldo;你换工作了？我以为你只是请了假！&rdo;我抬眉冷冷地说：&ldo;对呀！&rdo;然后用力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哼！凭什么事事都要让他知道！他又不是我的谁！看他吃憋的样子，真是解气！

路上确实着了凉，当天晚上鼻子就塞得呼吸不畅，连着咳嗽了两天。年关将近，商场里挂彩带，拉条幅，老早就开始迎接新年。用红色的彩纸卷成一个一个的小筒子，然后穿成一串挂在天花板上，噼里啪啦像点燃的爆竹，颇有新春的气息。主任喊住我：&ldo;摩托罗拉，将这个告示挂在你们专柜上方。&rdo;我大声叫：&ldo;诺基亚，诺基亚，快来帮忙。&rdo;这几个销售员，只有诺基亚是男的。

他搬来梯子，爬上去挂促销活动的告示，问我：&ldo;你过年回不回家？&rdo;我没回答：&ldo;你呢？回老家？&rdo;他笑：&ldo;早就请好假了，现在都没心思工作。我闺女都一岁了，听说会叫爸爸了。&rdo;我笑：&ldo;恭喜恭喜呀，赶紧回去陪老婆孩子吧。&rdo;他笑：&ldo;是呀，大半年没回去了。挺想家的。&rdo;我问：&ldo;那你柜台怎么办？就这样空着？&rdo;他说：&ldo;怎么可能！得请人给补上才行。&rdo;

我开玩笑地说：&ldo;要不请我吧！算是兼职，反正大过年的又不忙，完全应付得过来。&rdo;他&ldo;咦&rdo;一声，&ldo;你不回去了？商场里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呢。&rdo;我笑着摇头。他说：&ldo;行，交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诺基亚的兼职人员节假日拿的都是三薪。&rdo;我惊喜地说：&ldo;你们给兼职人员的待遇都这么好？那我是做定了。反正你们家的机子也不用介绍，客人都是看好才来的，我只管开票就行了。&rdo;他临走前果然将钥匙交给了我。

诺基亚是第一个走的，接着三星也回老家了，然后是夏新的，上的都是临时促销员。我见大家一天到晚谈论着什么时候的火车，什么时候到家，本来不觉得什么，随着年关一天天临近，商场里的工作人员一天比一天少，心情也免不了有些伤感异样。头顶挂着的火红灯笼仿佛也带了一丝凄凉的意味。

还有更过分的事。年二十八，我愤愤地对赵静说：&ldo;我刚才出去吃饭，附近所有的饭店全都关门了。&rdo;她吓一跳：&ldo;是吗？那大家吃什么？&rdo;于是整个苏宁的工作人员统统没有饭吃。最后有人坐车去老远的饭馆吃饭，有人吃路边摊。赵静对愁眉苦脸的我说：&ldo;咱们吃泡面吧，将就将就，反正有热水。康师傅小鸡炖蘑菇的泡面我可爱吃了。&rdo;我呜咽着：&ldo;连饭店的师傅都回家了‐‐&rdo;

我接连吃了两顿的方便面，实在受不了。于是跟赵静商量：&ldo;我们能不能自己带饭去呀？等到大年初一，兴许连超市都不开门。&rdo;她说：&ldo;你带了怎么吃？大冬天的吃冷饭？&rdo;我丧气地说：&ldo;哎呀，苏宁为什么连微波炉也没有！&rdo;后来想了个办法，将带去的饭菜放在卖微波炉的专柜里加热，总算解决了吃饭问题。大年三十那天，连赵静也回家了。白天还没什么，只不过冷清点。可是一等到下班，震天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来，才开始惆怅伤怀。

不到五点就下班了，我一个人打开空荡荡的房间，连热饭热菜都没有。真的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街上的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基本上要过正月初七才开始上班。我躺在床上闷头闷脑睡了一觉。原以为一觉过去就是新的一年，什么都不用多想了。哪知道冲天的爆竹烟花吵得人根本睡不着。我爬起来，跑到阳台上去看人家放烟火，一串接一串的火花&ldo;刺溜溜&rdo;地响，噼里啪啦在半空中开出绚丽的花朵。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快活的笑闹声。直到实在冻得受不了，我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门。

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胸口闷得十分难受。我开始给林彬打电话。不知道他大过年的在哪里逍遥快活，有没有去吃喝嫖赌。一直打了三遍才接通了，我按捺住火气，说：&ldo;林彬，干嘛呢你？这么久才接电话！&rdo;那边传来一个懦懦的声音：&ldo;林艾吗‐‐我是欧阳水‐‐&rdo;我吓一跳：&ldo;林彬呢？&rdo;她小声说：&ldo;林大哥在浴室‐‐&rdo;我头疼，大过年的，她怎么还跟林彬凑在一块儿？我深吸一口气，说：&ldo;你怎么在我家？你不跟你爸妈一起过年了？&rdo;算起来有一段日子了，这俩人整天厮缠在一起，没整出什么事吧？

她怯怯地说：&ldo;我吃过年夜饭了。林大哥一个人过年，挺孤单的，我来陪陪他‐‐&rdo;我沉默不语，忽然有些羡慕，原来还有人这样时时刻刻将林彬挂在心口上！我软下来，陪她聊天：&ldo;你最近还好吗？身体好了没？&rdo;她说：&ldo;嗯，身体好很多了。林大哥经常来看我，所以就好得快。林艾，你知不知道林大哥喜欢吃什么？因为林大哥老说外面的饭菜难吃。&rdo;林彬那嘴挑的，当年我们家大厨都伺候不了他。我说：&ldo;你别理他就是了。&rdo;她支支吾吾一番，才说：&ldo;林艾，林大哥到底喜欢吃什么？我想做给他吃，以后他就不会老说不好吃了。&rdo;我真的是愣住了，她这么一个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能连锅碗瓢盆都分不清楚，为了林彬，竟然愿意做这种事！

我暗中叹息一声，说：&ldo;林彬那人呀‐‐，什么都吃，只要做得好。其实，挑什么挑呀，他靠方便面过日子的时候多着呢，还挑三拣四的‐‐&rdo;她低低地说：&ldo;林大哥经常吃方便面吗？真是太可怜了‐‐&rdo;还没说完，隐隐传来林彬的声音：&ldo;你跟谁在打电话？&rdo;接着电话就换了人。我说：&ldo;你现在真跟她在一起了？&rdo;他还是反驳：&ldo;哪呀，都是她自动黏上来的。&rdo;语气已不复以往的强硬不耐。我说：&ldo;那你考虑过吗？到底怎么想的你？&rdo;人家可是一千金大小姐！林彬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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