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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唐寅也已经卧榻在床。
“不许惦记那件事。”文徵明在他卧房里的床边坐着安慰他,“陛下既命你试绘那国旗,这国策会议上岂会有波澜?”
唐寅患得患失,只是喃喃说道:“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国的概念在天子之上,唐寅重病缠身,只担心自己这最后一个作品会给自己的身后名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可能是他画过的最简单的一幅画了,但听皇帝向他讲述时说的话,这只怕也是他唐寅此生可能最重要的一幅画。
它会成为大明的国旗,以后出现在与大明有关的每一个角落。
可若将来皇帝大志未竟、后来者推翻一切时,他唐寅势必也饱受污蔑,被当做昏君身边的嬉臣,不知礼节廉耻只知媚上邀宠。
“……礼。”文徵明微微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下。
皇帝除了衍圣公,宣扬新学,连奉天殿这样宣示法统受命于天的三大殿名字都改了,他心里自有一套礼。
唐寅勉强笑着:“我只怕熬不过这个冬了。徵明,我之幼子,便托付给你了。”
他并没有亲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儿子是过继来的,现在才五岁。女儿已经出嫁,唐寅只放心不下他这个儿子。
香火,始终是重要的。
文徵明就不同了,他现在是皇明大学院的院长,是淑妃的父亲,被封了伯。他虽然也五十五了,但身体瞅着着实要康健太多。
这家伙确实长寿,一直到嘉靖三十八年才去世,高寿九十!
唐寅感觉自己应该托付了对的人。
文徵明见多年老友这一副托付后世的姿态,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正想再安慰安慰他,有宫里来人传旨。
“恭喜唐院长,贺喜唐院长。国策会议已议定,陛下有旨,请唐院长宽心养病。其后明报行、织造局还等着唐院长剖解那国旗寓意、协助织造呢。”
“已议定了?”唐寅惊喜交加,脸上有些异样的红。
“哎呦!”来传旨的人是懂颜色的,他惊问道,“唐院长,怎么数日不见,您这病又重了几分?”
“积重……难返。”唐寅确认了这个情况,于是微微喘了口气,“其中寓意……”
那需要自己来讲吗?皇帝知道,文徵明也知道。
提到了明报行,只怕是要在上面登了自己的大名,好叫天下人都知道这大明三辰旗出自他唐寅之手。
这一次又病倒,既有身体和天气的原因,也有绘制那三辰旗的原因。
一开始,他当然是务求精美,画了许多花纹图案点缀其间。
皇帝一次次说要简单些,他仍旧觉得皇帝所说的意义太大了,于是每每只是冥思苦想、取舍两难。
这个过程里,别看最终那旗帜的图案如此简单,对唐寅来说却耗了太多心力。
此刻听闻这事定了下来,他固然有一丝心喜,也更加忐忑。
那样的图案,传出去之后会不会被说“这还需要唐寅来画”?
过了片刻,他就洒然笑了笑:“烦请公公转告陛下,臣这回只怕是病再难愈了。若要在明报行上晓谕天下,还是命人尽快来问问臣吧。”
要是最终传出去,他唐寅最终病重而逝有几分原因是因为在这幅简单的画上“呕心沥血”,只怕也是千古一桩笑谈。
那就笑谈吧。
晚些时候,林希元亲自来了。
唐寅虚弱地抬起手臂,指了指卧房里放画轴的一个大瓶子。
“从四月里陛下交办此事,我画的数稿都在其中了,懋贞自可取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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