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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中年以后，爱森斯坦在莫斯科电影艺术学院教书，他对学生说的话感觉就像出自一位禅师，他说：&ldo;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以经由学习而成为电影导演，有人要学三年，有人至少要学三百年，而我爱森斯坦需时恰好三个月，而且是半工半读。&rdo;&ldo;你们今后拍第一部影片时，把蒙太奇和我全部忘掉!在这里，你们学习;在外面，你们却必须做。在做当中，你们会发现过去所学的种种。&rdo;&ldo;如果要拍跌倒，就要跌得正好。&rdo;‐‐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经由学习而得到开悟，有的人要三年，有的人要三百年，有的人只是当下的一念。‐‐修行是通过不断的学习，开悟则是在实践之中。‐‐许多开悟是因为跌得正好，古代的禅师有很多是打破杯子悟道、踩到毒刺悟道，甚至摔下悬崖、跌断腿而悟道。

爱森斯坦对学生非常热情，注重启发甚于教导，有一次，一位学生要开拍第一部电影，去请教他，学生说：&ldo;我明天就要开镜了，请老师给我一些忠告，什么都好。&rdo;

&ldo;很好!那么，你的第一个镜头是什么?&rdo;&ldo;我要以最简单的开始，是一双靴子置于门边的特写镜头。&rdo;

&ldo;非常好!我的忠告是：你一定要将这双靴子拍到这样的程度：万一明天晚上你不幸发生了车祸，我便有正当的理由将你拍的镜头带到学院，并对学生们说：&lso;现在，你们可以发现，我们失去了一位多么伟大的导演，他仅仅拍了一个一双靴子的镜头，但就因为这个镜头，我有意将这双靴子送给我们的博物馆。&rdo;

学生说：&ldo;谢谢您!我会照您的话去做，我会将那双靴子拍到那样的程度。&rdo;

&ldo;但事后注意，别真的给街上的车子压到了。&rdo;爱森斯坦幽默地说。

&ldo;我会尽力而为，但事后呢?我该做些什么?&rdo;

&ldo;然后你一定要以同样的程度来拍每一个镜头、每一部电影，和每出剧本，而且终你的一生，都需如此。&rdo;

这位学生名叫米凯?洛姆（ikhailro），后来成为杰出的电影导演，那一部从一双靴子开始的电影叫《脂肪球》（bouledesuif），是电影史上的经典作品，被收藏在世界上的许多电影博物馆中。

‐‐禅宗虽讲开悟，但开悟以后不是什么都完了，还要&ldo;莫忘初心&rdo;，要&ldo;保任&rdo;，要使自己的心保持在第一义上，在&ldo;随缘任运过生活&rdo;的同时，永远不失去心灵的清明，就像保持那第一个精彩的镜头。云门禅师的&ldo;日日是好日&rdo;、庞蕴居士的&ldo;好雪片片，不落别处&rdo;，说的正是这种永远保持觉醒的态度。

终生都在为艺术家脱掉一致化的紧身外衣，强调创意的爱森斯坦死于五十岁，他终生未婚，把所有的时间和精神奉献给电影，过着像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他的&ldo;吸引力蒙太奇&rdo;影响了全世界的电影工作者，他的著作都是电影经典，至今依然是电影学生必读的教科书。

什么是&ldo;吸引力蒙太奇&rdo;（theontaofattraction）?

爱森斯坦的好友，也是杰出的俄国导演西格?尤特科维治（seriyutkevich）曾以最简短的语句说：

&ldo;吸引力蒙太奇，其目的是经由一连串仔细安排好的&lso;焦点&rso;场景来&lso;吸引&rso;观众（有时磨碎它，有时在它脸上挥出艺术之拳!）……它同时显示如工程师般的细密计划。（&lso;焦点&rso;经常由临场的冲动所决定。）没有细密的计划，电影不可能成功，但若没有终极的艺术目的，再细密的计划也会失败。&rdo;

&ldo;蒙太奇&rdo;是由一寸一寸的胶卷算出来的。

&ldo;吸引力&rdo;则是艺术家的直观和临场感来统合、剪接，使电影达到统一、和谐、纯粹的境界。

‐‐禅修也是如此，要&ldo;三千威仪、八万细行&rdo;，每一个阶段都非常缜密，但不应该失去整体的观照与感性的直观，身、口、意才可能统一、和谐和纯粹。

爱森斯坦临终时的遗言是：

&ldo;就生物而言，我们都会朽坏，但当我们贡献社会时，我们即成不朽‐‐在我们所做的这些贡献中，我们将社会进步的火炬由这一代传给下一代。&rdo;

&ldo;不朽，并不是上‐代将身后之事留给下一代人完成的一种形式，而是每个延续的一代都为之奋斗，并为之殉身的理想。对我而言，唯有为人类自由而革命的理想与不断地战斗，不朽才得以产生。&rdo;

爱森斯坦是&ldo;现代电影之父&rdo;，他充满活力与创见的一生，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禅宗的大师，我们学习禅道的人，事实上是透过剪辑来使前后际断，把生命中的行为、语言、意念，做一种革命性的创造，使其精萃、和谐与统一，这是一种&ldo;心的蒙太奇&rdo;，是把芜杂无章的生命历程做一翻转，对生命有一个新的创见、新的活力。

这也使我想到，&ldo;禅&rdo;之一字实非名相，任何众生只要在心灵上保有创意，不断地超越、提升、转化，就是在走向禅的道路，历程上或有不同，终极目标是一致的。因此，我在心里向那些曾为提升人类文明、艺术、心灵，奉献一生的人顶礼致敬，爱森斯坦是其中之一。

爱森斯坦说：&ldo;不管用什么形式，把电影拍好是最重要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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