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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衣不急不气,仍道:&ldo;刘大人可知,《香谱》上论及这齐香,有&lso;微有香气,入药疗百病&rso;之语。&rdo;刘齐一时语结,强道:&ldo;纵是如此,用得起这香的能有几户人家。寻常之人,还须喝那苦口之药。&rdo;碧衣微叹道:&ldo;可刘大人满腹的才学抱负,不也只卖与帝王家么。&rdo;刘齐一时说不出话来。碧衣道:&ldo;婢子放肆,既然刘大人的名讳恰与这香是相同的,敢问刘大人之人品,比之这香品如何?&rdo;
刘齐呆了半晌,忽然立起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道:&ldo;请姑娘回府后上复苏侯爷,说道刘齐受教。姑娘请坐。&rdo;碧衣&ldo;噗嗤&rdo;一笑,道:&ldo;婢子不敢无状。话说回来,刘大人要我坐,不知要婢子坐在哪里?&rdo;刘齐环顾四周,除了自己身下这张卧榻,确是无可坐之处,一时不由得尴尬,道:&ldo;这个……姑娘……&rdo;
碧衣笑道:&ldo;刘大人不必同婢子这么一个小丫头客气。&rdo;又垂了头道:&ldo;婢子求刘大人日后……公子……公子他心里……也是有苦处的……&rdo;她说是求恳,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最终只是轻道:&ldo;婢子这便告辞了。&rdo;刘齐隔了烟雾见她脸上全是楚楚的泫然欲泣,低头去看那香盒,想起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喃喃的自言自语道:&ldo;他也有苦处?我看他得意得很,他……他又有什么苦处了?&rdo;又抬头道:&ldo;敢问姑娘芳名?&rdo;碧衣却早已去了。
夜近中宵,家家户户都已紧闭了大门,太尉府前却高高挑起了六盏华灯,两扇朱漆府门洞开。谢昭仪回府省亲数日,酉时时分被宫使迎回宫去,如此的荣耀,按规矩,太尉府今夜是不闭门的了。
送走宫使,谢慎一路奔回书房,见自己爹爹正和一人商议什么,那人自己认得,正是府里的幕僚郑蓝田。道:&ldo;爹,您一再叮嘱表姊莫要对陈婕妤下手,这是为何?&rdo;谢秋重淡淡一笑,道:&ldo;慎儿,杀一个陈氏不难,你倒说说看,杀了她有什么好处?&rdo;谢慎一时张口结舌,半晌道:&ldo;若除了她,表姊心里便快活许多,也少了一人同表姊争皇后之位。这不都是好处么?&rdo;谢秋重摇摇头,却不答话。
郑蓝田笑道:&ldo;二公子,娘娘如今在宫中便是皇后。莫说陈氏只是怀了龙种,就是生了十个皇子,也动摇不了娘娘的地位。她不过是个会生孩子的女人,而会生孩子的女人,却是杀不尽的。&rdo;谢慎更是不解,道:&ldo;既然除了她是举手之劳,留着也不过如此,爹爹又何须再三嘱咐?&rdo;郑蓝田笑道:&ldo;二公子,大事上不妨尽管放开了手做,小处却要小心谨慎,不能教人捉了丝毫把柄去。这授人以柄,更是万万不能的。&rdo;谢慎&ldo;哼&rdo;了一声,道:&ldo;就算是授人以柄,谁又敢接?&rdo;郑蓝田似是被噎了一下,笑了几声,道:&ldo;是。二公子慷慨豪迈,有大将风度,学生万万不及。&rdo;谢秋重道:&ldo;慎儿,我累了,你也去歇息罢。&rdo;谢慎应了一声,行礼退下了。
谢秋重叹了一声,道:&ldo;这个不成器的。&rdo;郑蓝田笑道:&ldo;太尉不必着急,二公子年纪尚小,历练几年便好了。&rdo;谢秋重随口&ldo;嗯&rdo;了一声,道:&ldo;那个刚刚回来的苏清雪,你看怎么样?&rdo;郑蓝田思量一会儿,他对苏清雪知之甚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道:&ldo;听说他尚未足弱冠之年……&rdo;谢秋重缓缓摇头,道:&ldo;他既是苏家的人,便决不会简单。&rdo;郑蓝田道:&ldo;他同陛下……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倒须当心此人。&rdo;谢秋重道:&ldo;这倒是丝毫不假。皇帝当年废太子妃,便与这苏清雪有莫大干系。&rdo;
郑蓝田道:&ldo;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已担了这个名声,日后若想做起什么事来,总是难以服人。&rdo;谢秋重点了点头,道:&ldo;但他显是有意宣扬此事,却不知为何……&rdo;心下忽地一凛,苏清雪初初回京时,自己本来要派人偷偷散布他与南轩的暧昧关系,难道他料定自己必会有此一着,竟然自己下了手?若果真如此,单是这份狠决,便不可小视了他。思量半晌,道:&ldo;取几张信笺来。&rdo;郑蓝田道:&ldo;太尉要写什么书信,学生代劳便是。&rdo;谢秋重摇头道:&ldo;是给大将军的。&rdo;郑蓝田便不多说,铺了信笺,立在一旁伺候笔墨。
夜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第7章玲珑冰雪(三)
苏清雪一步步的走下宣室殿外的汉白玉阶来,回头看了小九一眼,道:&ldo;陛下同丞相议事,一时半会儿也议不完,到哪里消遣些时候。&rdo;小九思量着道:&ldo;冬天四处都没什么好景致,只有雪公子前几日住过明光宫飞霜阁外有一大片极好的梅树,里面十几株绿梅是极难得的,雪公子也见过。&rdo;苏清雪&ldo;哦&rdo;了一声,道:&ldo;那便去罢。&rdo;他不熟往明光宫的道路,小九便在前领路。
明光宫与这未央宫的宣室殿相距颇远,实是后宫女子所居之处。以苏清雪的身分,本是不得擅自踏入一步,但南轩曾亲自安排他在飞霜阁留宿了许多日,既开了先例,小九也便不顾忌这许多了。
飞霜阁外的梅林,苏清雪曾看过一次,那时正是夜里,只嗅得暗香浮动,却不便细看。现下虽是寒冬腊月,朔风如刀,可这花雪似海,香胜春风,也不输于熏风娇软时那小艳疏香。苏清雪一棵棵的细细品鉴过来,只认出朱砂梅、燕支梅、江梅、早梅、重叶梅、百叶缃梅、鹤顶心、玉蝶梅、冠城梅、墨梅、照水梅、品字梅等几种,各有各的风情怜人处;另有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小九早已钻到梅林深处,叫道:&ldo;雪公子,绿萼梅在这里。&rdo;
苏清雪&ldo;嗯&rdo;了一声,踩着地上薄薄一层落梅快步过去,看那绿萼梅花,果然是青枝碧叶,花瓣层叠雪白,却是碧色隐然。苏清雪随手拂了拂那花枝,四顾无人,轻声道:&ldo;上次的事,打听过了么?&rdo;小九一怔之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道:&ldo;打听倒是打听过了,只听说披香殿用的胭脂水粉挑剔了许多,以前从不是这样的。别的便没了。&rdo;
苏清雪微笑道:&ldo;嗯,开始挑脂粉了,该是不久便要召太医署的人了。就算她不吃药,也总要吃饭,法子总是有的。&rdo;小九不语,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苏清雪略略转眼,见小九定定的看着自己,奇道:&ldo;怎么?&rdo;小九看看他,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道:&ldo;我有几句话要说。若有得罪的地方,雪公子别见怪。&rdo;苏清雪微笑道:&ldo;从小一起玩大的,你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我自然不会见怪,有些话,也须得跟你说清楚。&rdo;小九奇道:&ldo;雪公子知道我要说什么?&rdo;
苏清雪点头,道:&ldo;你怪我不帮着陛下做事,却偏偏来找后宫女子的麻烦,何况那女子还怀着皇室血脉。&rdo;小九脸上一红,道:&ldo;是。&rdo;苏清雪微笑道:&ldo;可你想一想,若我悄悄将她弄死了,是谁下的毒手?&rdo;小九张口结舌,道:&ldo;自……自然是雪公子你……掖庭令、太医署,也都是难辞其咎。&rdo;苏清雪摇头,微笑道:&ldo;是谢昭仪。&rdo;小九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忽然&ldo;啊&rdo;的一声,道:&ldo;我……我明白了……雪公子你是要……&rdo;
苏清雪笑道:&ldo;听说这位昭仪娘娘虽是谢太尉的甥女,却因自小父母双亡,从来便是在太尉府上居住,与谢太尉情若父女。如今他的宝贝甥女弄出这么大的事端来,难道他就不该负点小小的责任么?&rdo;
小九道:&ldo;不是有句话叫做&lso;欲加之罪,何患无词&rso;么?为何定要从昭仪娘娘下手?&rdo;苏清雪笑道:&ldo;他本有藐视君王,窃国弄权之罪,可这两条罪状若是昭告天下,却教陛下的脸面往哪里搁?除了这个,谢太尉素来谨慎得很,纵有些错处,也是极小的。若定要苦苦寻他的不是,岂不是打糙惊蛇。只好寻昭仪娘娘的不是,若是没有,也只能麻烦些,替她弄出些不是来。&rdo;
小九苦苦思索了半晌,道:&ldo;就这样便成了么?陛下……陛下似是颇为忌惮谢太尉……这样容易就……&rdo;苏清雪摇头道:&ldo;陛下忌惮的不是谢太尉。京中兵权如今都握在陛下手中,纵是北军中有人不服作乱,将宫门关了,动用郎卫和南军两部兵力,杀了为首之人,到时谢秋重也不过是案上鱼肉。京畿军再勇猛精锐,一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rdo;小九道:&ldo;那陛下忌惮的是……是谢宣谢大将军?&rdo;
苏清雪微笑道:&ldo;正是。&rdo;又摆摆手道:&ldo;谢……谢大将军的事可就扯远了。你肯帮我做这件事么?&rdo;小九点头道:&ldo;那是自然。只是……这事要禀告陛下知道么?&rdo;苏清雪看他一眼,淡淡笑道:&ldo;若他知道有人在宫闱之中密议下毒,谋害皇子,纵是你我二人,只怕也讨不了好去。&rdo;小九知道这罪便是剐了也不为过,打个激灵,道:&ldo;是,是。&rdo;又道:&ldo;原来雪公子是打的这个主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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