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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第1页）

正是：万死何知狱吏尊，威名盖代古难存。

天日昭昭

绍兴十一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1142年1月28日），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如果不能在这一年内结果岳飞的性命，恐怕很难跟金人交差。

秦桧一个人躲在画室，吃着柑子，&ldo;玩皮以爪划之&rdo;，若有所思。

秦桧的老婆王氏，&ldo;素阴险，出其夫上&rdo;，见了秦桧傻呆呆的样子，&ldo;扑哧&rdo;一声，笑了出来，她用长长的指甲尖在秦桧的额头上一捺，说：&ldo;要我说，你个死老头子，做事怎么磨磨叽叽的？难道你没听说过捉虎容易，放虎难吗？&rdo;（&ldo;老汉何一无决耶？捉虎易，放虎难也。&rdo;）

秦桧一口柑子咽下，差点没被噎死，用手握着喉咙拼命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将柑子和眼泪鼻涕一起咳出来后，静思老婆的话，然后从案头抽出一张纸，刷刷刷，笔走龙蛇，飞快地写满了字，命人送给万俟。

万俟读了秦桧送来的字条，会心一笑，用一种更不要脸的方式解决问题‐‐伪造口供，迅速拟定了岳飞的罪名：一、坐尝自言己与太祖以三十岁除节度使，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敌侵淮西，前后受亲札十三次，不即策应，为拥兵逗留，当斩；二、阆州观察使、御前前军统制权副都统制张宪，坐收飞云书，谋以襄阳叛，当绞；三、长子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举醴泉观云，坐与宪书，称&ldo;可与得心腹兵官商议&rdo;，为传报朝廷机密事，当追一官，罚金。

然后命人送纸墨笔砚到狱中，强迫岳飞画押。

看着那三条无中生有的罪状，岳飞怒目而视，不发一语。

在狱中，有一个名叫隗顺的狱卒&ldo;事飞甚谨&rdo;，此刻却双手抱于胸前，斜倚在门口，毫无恭谨之态。

岳飞觉察有异，仍不作声。

过了许久，隗顺说话了，他脸朝门外，仿佛自言自语，不紧不慢地说：&ldo;我平生视岳飞为忠臣，所以恭恭敬敬地照料他，不敢稍有怠慢，今日才知道，我错了，岳飞是个十足的大逆臣啊！&rdo;（&ldo;我平生以岳飞为忠臣，故伏侍甚谨，不敢少慢，今乃逆臣耳！&rdo;）

岳飞扭头看他，只见他依旧脸朝门外，目视天际，慢条斯理地说：&ldo;君臣之间不可生疑，生疑则生乱，俗话说，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如果臣被君见疑而不反，必被君疑而诛杀；如果君被臣见疑而不诛杀，臣必疑君而造反。现在你岳飞已被君见疑送入了大狱，还会有出狱之理么？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啦。如果你不死，出狱后肯定疑君而反，道理明摆着就是这样的，所以说，岳飞是个大逆臣啊。&rdo;（&ldo;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故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复疑于君而必反。君今疑臣矣，故送下棘寺，岂有复出之理！死固无疑矣。少保若不死，出狱，则复疑于君，安得不反！反既明甚，此所以为逆臣也。&rdo;）

岳飞凝视着他，久久不语，良久，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ldo;哈哈，哈哈！&rdo;笑声中饱含的悲愤、无奈，以及那一腔英雄末路的凄凉。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笑声停歇，岳飞捉起了笔，在供状上奋力写了八个大字：&ldo;天日昭昭！天日昭昭！&rdo;写罢，笔掷一旁，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万俟也不管这到底算不算是岳飞画押认罪了，只是飞快地将它连同一封奏状送上朝廷，称&ldo;今奉圣旨根勘，合取旨裁断&rdo;，提议将岳飞处斩刑，张宪处绞刑，岳云处徒刑。

岳飞的这三大罪中，第一条只能说狂妄之语，够不上犯罪，而岳飞的实际建节年龄是三十二岁，比太祖赵匡胤迟了两岁，这话的真实性值得怀疑。有没有拥兵逗留，从赵构下诏到岳飞起兵的时间差里直接可以看出问题，就算真有迁延逗留，也不至于死罪；第二、三条说岳云与张宪书信往来，令张宪&ldo;可与得心腹兵官商议&rdo;，有谋反的嫌疑，但也只是嫌疑，并无有力的物证。就这样，竟然要将岳飞处斩刑、张宪处绞刑、岳云处徒刑，量刑严重过当。

赵构收到奏状，什么太祖誓约，什么&ldo;国朝著令&rdo;，什么罪状&ldo;无验&rdo;，通通丢到脑后，还一个劲儿地抱怨量刑过轻，说处岳飞斩刑让他死得太痛快了，不足以警示后世，岳云罪与张宪相同，怎么可以免遭死刑？大笔一挥：&ldo;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rdo;

&ldo;岳飞特赐死&rdo;，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罪法呢？

史称，&ldo;诏其毙于狱也，实请具浴拉胁而殂。&rdo;

&ldo;实请具浴拉胁而殂&rdo;是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它记载了一个惨不忍睹的暴力过程：赵构遣力士进入大牢，佯称请岳飞沐浴，将他带到刑房之后，立刻用大铁锤猛击其双肋，让他肋骨碎尽，五内俱裂，吐血而死。

几百年后，明朝大文人文征明读史读到这一段，不由得愤然提笔，挥泪题诗，云：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

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

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难言赎。

最无幸堪恨更堪柃，风波狱。

‐‐&ldo;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rdo;多少次，赵构每感险情来袭时，第一个想到的救星就是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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