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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这几句话很有效验，缇萦想想不错，心胸一宽，顿时住了哭声。

&ldo;再说，阿文是极机警的人，谁也迫不住他。&rdo;

&ldo;万一叫逮住呢？&rdo;

&ldo;那也不要紧，明天再想办法。&rdo;卫媪把她揽在怀里，贴着她的脸，轻轻说道：&ldo;本乡管事的人，都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大概也认得阿文，就算夜行犯禁，也不过训斥他几句，难道真的翻脸不认人么？&rdo;

是的。缇萦也记起来了，本乡掌教化的&ldo;三老&rdo;，理讼税的&ldo;啬夫&rdo;，管治安的&ldo;游彻&rdo;，都请父亲看过病，应该有情面可讲。不过，&ldo;倘或不认得阿文，要爹爹去说情，那也是很大的麻烦。&rdo;她又说：&ldo;爹爹正恨阿文，也许袖手不管。&rdo;

&ldo;行医的人，能见死不救吗？&rdo;卫媪答道：&ldo;真要这样倒好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跟你父亲讲明，叫阿文回家来，免得再到外面去闯祸。&rdo;

越说越好了，缇萦大为兴奋，但仔细想一想总觉得卫媪把事情看得太容易。管盗贼的还有亭长，这也不可不防！

等她把她的顾虑说了出来，卫媪无奈，只好骗一骗她：&ldo;你是说那姓吴的亭长么？这更好办，只要我去一趟就行了。吴亭长是我的亲戚。&rdo;

&ldo;真的？&rdo;缇萦惊喜地间：&ldo;怎未听你说过？&rdo;

&ldo;我的亲戚多着呢！何能尽与你说。好了，好了，你就在这里跟我一起睡吧。也不过闭一闭眼，天就亮了。&rdo;

看见卫媪已不耐烦，缇萦不敢再作声。睡了下去，思前想后，果没有什么可怕的，但要完全放心，却须等到来朝。

&ldo;阿媪！我再说一句话，明天一早你就去打听游彻那里，亭长那里，看看阿文可曾被捕？&rdo;

&ldo;嗯。我替你去打听。&rdo;

有了这句话，缇萦才能安心睡去。卫媪却只是闭目养神，等鸡鸣过后，天色微明，便即起身，到厨下整治早食。然后唤醒缇萦，草草梳洗。听得东厢门启，赶去为父亲请安问好，侍候盥漱饮食，找个机会说了昨夜卫媪带来的口信，请求父亲准许她出门看李吾。

&ldo;嗯。&rdo;淳于意点头应允，但另有吩咐：&ldo;午后让卫媪陪着你去。顺便去看看你二姊，说我回来了。&rdo;

明知李吾盼望，越早去越好，但缇萦从不肯稍违父命，只得暂且忍耐。幸好，卫媪倒是一早抽空出门走了一趟，到乡亭打听结果，夜来安然无事。这一下，缇萦算是真的放心了。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个困惑，不明白朱文失约不来的原因何在？

等到午后，正要和卫媪相伴出门，李吾却先来了。她只比缇萦大两岁，且是同一坊巷中的邻居，但好歹是位宾客，同时既说有要紧话谈，必有相当时间的逗留，因此，缇萦当时就改变了计划，叫卫媪一个人去二姊家，报告父亲已经归来的消息，自己留在家里，接等客人。登堂拜见了淳于意，李吾随着缇萦，来到西厢。一进屋子，她就悄悄闭了门，神情显得紧张而神秘。

&ldo;我哥哥叫我带信给你，&rdo;李吾凑在缇萦面前，轻声说道：&ldo;这个口信又是朱文托带的，说他到洛阳去了。大概半年以后，再回来看你。&rdo;

这是个太突兀的消息，缇萦一时竟无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愣了好半天，才问了句：一他，何以托你哥哥带信呢？&ldo;

&ldo;这自然是因为他们在一起。&rdo;

&ldo;那么，他可曾说到洛阳去干什么？&rdo;

&ldo;没有。&rdo;李吾又说，&ldo;不过我哥哥说了，等他们从洛阳回来，就会发一笔财，想必是去做买卖。&rdo;

&ldo;你哥哥也到洛阳去了？他们是一起去的？&rdo;

&ldo;嗯，他匆匆忙忙就走了。叫我务必把这个消息，尽快带给你。&rdo;

缇萦报以微笑，表示谢意，而心里乱得很，巴望李吾即刻辞去，好让她静下来仔细思量。这番隐衷，李吾自不会知道，她像平时一样，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问长问短，十分亲热，缇萦不能不强打精神来敷衍，这是一件极痛苦的事，却是有苦说不出。

周旋稍久，李吾毕竟也发觉了，&ldo;缇萦！&rdo;她率直相问：&ldo;你可有心事？&rdo;

缇萦脸一红，想瞒也瞒不住，但虽点点头默认，却不肯透露是何心事？

李吾比她大两岁，家教也远不如淳于家来得严正，懂得多，见得也多。一看缇萦这情形，心里有了八分数，但晓得她脸皮薄，说出来怕羞了她，所以只神情诡秘地一笑，随即起身，是准备辞去的样子。

缇萦倒觉歉然，强颜笑道：&ldo;我不留你了。&rdo;

&ldo;你留我，我也要走。&rdo;李吾扶着她的肩，低声说道：&ldo;若有了消息，我随时来告诉你。&rdo;

这是有了默契，缇萦觉得真是没有白交了这个朋友，&ldo;谢谢你！&rdo;

她又叮嘱：&ldo;朱文的事，请你不必跟人提起。&rdo;

&ldo;我知道。我哥跟我说过了。&rdo;

缇萦没有再问下去。送走了李吾，悄然在窗前坐着，望着高远的蓝天，舒卷的白云。好久好久，才能从一团线般的思绪中，理出一个头来，顺着想下去。

怎么会跟李舒‐‐李吾的哥哥在一起呢？缇萦是见过他的，一个豪爽、快乐而略带粗鲁的青年人。也许是因为他的妹妹的关系，他待缇萦很好，她也觉得他决不是一个坏人，但他的口碑不好，譬如卫媪，一提起他来，总是以不属的口吻说一句：&ldo;这个无赖！&rdo;此外她也在会烛的场合，听见别人谈过，说他在坊巷中不敢为非做歹，出了坊巷则是赌博、酗酒、殴斗，没有一样事不是叫掌教化的&ldo;三老&rdo;痛心疾首的。

这些犹在其次，最使得缇萦忧虑的是，她记起了她父亲也谈过李舒，说他是&ldo;任侠&rdo;一路人物。几十年前，七国纷争，天下有四位有名的贵公子，门下宾客，数百上千。平时养尊处优，招待得极其殷勤，一声说是有事，那些宾客出奇才异能，解救公子的危难。像这样凭义气的结纳，最高的境界是&ldo;国士待我，国士报之。&rdo;

到现在，诸王贵族中，还遗留这样的风气，像阳虚侯对待父亲，就仿佛如此。但这个风气也从豪门传入闾巷，专有些人不顾国法，藏匿亡命之徒，说起来是急人之急，所以称做&ldo;任侠&rdo;。人多势大，又都是不顾性命的，于是什么非法的事都敢做，铸私钱、盗墓，听着都叫人害怕。

而朱文居然跟李舒混在一起去了！他真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掘开人家的坟墓、从死人身上剥取财物？这样想着，缇萦不自觉地一哆嗦，对朱文起了从未有过的厌恶之心。于是，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要这样才能把心头的不快吐了出来，同时喃喃地自语：&ldo;谁想得到，谁想得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rdo;

不防淳于意正从她门外经过，诧异地问道：&ldo;缇萦！你在说谁呀？&rdo;

缇萦一惊，胀得满脸通红。望着父亲，怔怔地无从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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