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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他们两人怎么说,淳于意只是摇头不语。等逼得急了才说了句:&ldo;我自有自处之道。&rdo;
何以自处?宋邑不解所谓,而卫媪却懂了,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悄然走了。
&ldo;老弟!&rdo;淳于意挪一挪身子,把一只手放在宋邑肩上,&ldo;我要重托你一件未了之事。&rdo;
&ldo;老师尽管吩咐。&rdo;
&ldo;死生有命,我看得开。我平生救活过不少人,但也见过许多病入膏盲,无法下药的。眼前这场祸事,就是无法下药的病,只好听其自然……&rdo;
&ldo;老师、老师!&rdo;他的论调实在让宋邑听不进去,所以打断了他的话,想抢着发言。
而淳于意却不容他说下去,有力地挥一挥手,略略提高了声音接着又说:&ldo;你听我说所谓&lso;听其自然&rso;,并不是说毫无希望。我虽能诊断生死,却不是个个都准。偶尔有明明看来非死不可的,不知如何隔了些日子,竟能不药而愈。医道所穷,唯有归之于天道。我这场灾祸亦复如此,或者将别有意外的解救,但不是这时候所能知道,所能设想的。&rdo;
一口气说到这里,淳于意停了下来,原是豁达明智的神情,忽就变得怅惘依恋,仿佛失落了一样极贵重心爱的器物,而想不起失落在何处似的。
宋邑无法了解他的心情,然而他亦不敢开口,怕扰乱了他的思路,只是格外定一定神等待着。
&ldo;幸得当今天子仁慈,除了&lso;收孥相坐&rso;律外,一事有罪一人当,不致累及父母妻子。我五个女儿,四个都是人家的人了,我可以不管,不放心的只有……&rdo;
不用老师说出口来,宋邑就已完全明白,他赶紧表示:&ldo;我知道,我知道!老师不必为此系怀,萦妹妹就跟我胞妹一样。万一‐‐&rdo;
那&ldo;不测&rdo;两字,宋邑不忍出口,淳于意自然也明白,深深拜了下去,慌得宋邑避席不迭。等淳于意拜罢抬头,但见他涕泗交流!这人世间,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是爱女缇萦‐‐老师的心事,宋邑到这时候才算真正摸到。
他想找一两句话来安慰淳于意,急切间却再也想不起,只一再重复着自己的诺言:&ldo;我一定把五妹妹当做同产。老师请放心!&rdo;
&ldo;嗯‐‐&rdo;淳于意收拾涕泪,点点头说:&ldo;我这下是可以放心了。你在我这里盘桓几日,等我慢慢跟缇萦说了,你连卫媪一起,把她们带走。&rdo;
神态语言,都像是诀别托孤,嘱咐后事,宋邑不忍再听,所以乱摇着双手说道:&ldo;老师不必再说,我都知道。&rdo;
淳于意懂得他的意思,同样地也不忍叫这个忠厚恭敬的学生过分伤心,心想总还有些日子相聚,有话也不必急在一时。倒是平生绝艺,未得传人,此为绝大的遗憾:宋邑资质平庸,所得不过自己的十分之二三。趁眼前这段时光,还可传授艺业,他能再学得多少是多少,全看他自己肯不肯用心了。
因此,淳于意便问起了齐王的病况。宋邑所知不多,只能把从唐安那里所听到的话,转述一番。于是,淳于意拿体肥的人,作个题目:为宋邑细细讲解体质与摄生的关系。这一谈足以忘忧,而在缇萦也祛除了心中的疑虑,她在侍奉晚餐时,听见父亲与宋二哥谈医道谈得这等起劲,觉得非常安慰。
&ldo;阿媪!&rdo;在厨下收拾时,她问卫媪:&ldo;今夜不去会烛了吧?&rdo;
&ldo;为何?&rdo;
&ldo;家里有客‐‐&rdo;
&ldo;你去吧!&rdo;卫媪知道她跟李吾有约,&ldo;有我在家照料。&rdo;
缇萦要的就是这句话,高高兴兴地换了衣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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