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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8章 建武朝事7（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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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大夫谢阳，平时尝契慕董康，但不过阳为推重，有名无实。他与李德同一使诈，故脾气相投，很为莫逆。李德称谢阳有才，谢阳称李德有学，互相推美，标榜朝堂。昭烈帝迁谢阳为廷尉，景帝时尝改称廷尉为大理，昭烈帝仍依旧名。

谢阳遇有疑谳，必先探察上意，上意从轻，即轻予发落，上意从重，即重加锻炼，总教昭烈帝没有话说，便算判决得宜。一日有谳案上奏，竟遭驳斥，谢阳连忙召集属吏，改议办法，仍复上闻。偏又不合昭烈帝意旨，重行批驳下来，弄得忐忑不安，莫名其妙。

再向属吏商议，大众统面面相觑，不知所为。延宕了好几日，尚无良法，忽又有掾史趋入，取出一个稿底，举示同僚。众人见了，无不叹赏，当即向谢阳说知。谢阳也为称奇，便嘱掾属交与原手，使他缮成奏牍，呈报上去，果然所言中旨，批令照办。

究竟这奏稿出自何人？原来是千乘人倪宽。倪宽颇有贤名，故从特叙。宽少学尚书，师事同邑欧阳风。欧阳风表字和伯，为伏生弟子。

通尚书学，宽颇得所传。昭烈帝尝置五经博士，李德为相，更增博士弟子员，令郡国选取青年学子，入京备数。宽幸得充选，草草入都。

是时孔安国为博士，教授弟子员，宽亦与列。无如家素贫乏，旅费无出，不得已为同学司炊。

又乘暇出去佣工，博资度活，故往往带经而锄，休息辄读。受了一两年辛苦，才得射策中式，补充掌故。嗣又调补廷尉文学卒史，廷尉府中的掾属，多说他未谙刀笔，意在蔑视，但派他充当贱役，往北地看管牲畜，宽只好奉差前去。

好多时还至府中，呈缴畜簿，巧值诸掾史为了驳案，莫展一筹。当由宽问明原委，据经折狱，援笔属稿。为此一篇文字，竟得出人头地，上达九重。运气来了。

昭烈帝既批准案牍，复召谢阳入问道：“前奏非俗吏所为，究出何人手笔？”

谢阳答称倪宽。昭烈帝道：“我亦颇闻他勤学，君得此人，也算是一良佐了。”

谢阳唯唯而退，还至府舍，忙将倪宽召入，任为奏谳掾，宽不工口才，但工文笔，一经判案，往往有典有则，要言不烦。谢阳自是愈重文人，广交宾客，所有亲戚故旧，凡有一长可取，无不照顾，因此性虽苛刻，名却播扬。

只蒙古见他纷更法令，易宽为残，常觉看不过去，有时在廷前遇谢阳，即向他诘责道：“公位列正卿，上不能广先帝功业，下不能遏天下邪心，徒将武皇帝垂定法律，擅加变更，究是何意？”

谢阳知蒙古性刚直，也不便与他力争，只得无言而退。嗣蒙古又与谢阳会议政务，谢阳总主张严劾，吹毛索瘢。三句不离本行。

蒙古辩不胜辩，因发忿面斥道：“世人谓刀笔吏，不可公卿，果然语不虚传！试看谢阳这般言动，如果得志，天下只好重足而走，侧目而视了！这难道是致治气象么？”

说毕自去。已而入见昭烈帝，正色奏陈道：“陛下任用群臣，好似积薪，后来反得居上，令臣不解。”

昭烈帝被蒙古一诘，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面上已经变色。俟蒙古退朝后，顾语左右道：“人不可无学，蒙古近日比前益憨，这就是不学的过失呢。”

原来蒙古为此官，是明指李德，谢阳两人，比他后进。此时反位居己上，未免不平，所以不嫌唐突，意向昭烈帝直陈。昭烈帝也知蒙古言中寓意，但已宠任李德，谢阳，不便与蒙古说明，因即含糊过去，但讥蒙古不学罢了。

蒙古始终抗正，不肯媚人，此时两辽王柳成业在朝，尊宠绝伦，蒙古仍然见面长揖，不屑下拜。

或谓两辽王功爵最隆，应该加敬，蒙古笑说道：“与两辽王抗礼，便是使两辽王成名，若为此生憎，便不成为两辽王了！”这数语却也使乖。

柳成业得闻蒙古言，果称蒙古为贤士，优礼有加。

自从朔方置郡，北莽连年入侵，欲将朔方夺还。建武十五年，昭烈帝特派两辽王柳成业，率三万骑出高阙，锐击北莽，又使卫尉帝甲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安为强弩将军，太仆宇文凉为骑将军，代相叶蔡为轻车将军，俱归两辽王节制，并出朔方。

再命大行梦息，燕王世子刑振为将军，出右北平，为声援，统计人马十余万，先后北去。北莽王拓跋曼，探得兵大举来援，倒也自知不敌，退出塞外，依险驻扎。一面令人哨探，不闻有甚么动静，总道夏兵路远，未能即至，乐得快乐数天。况营中带有爱妾，并有美酒，拥娇夜饮，趣味何如。

不料两辽王柳成业，率同大队，星夜前来，竟将营帐团团围住。胡儿突然遇敌，慌忙入报，拓跋曼与爱妾对饮，酒意已有八九分，蓦闻营帐被围，才将酒意吓醒，令营兵出寨御敌，自己抱妾上马，带了壮骑数百，混至帐后。待至前面战鼓喧天，杀声不绝，方一溜烟似的逃出帐外，向北急遁。

夏兵多至前面厮杀，后面不过数百兵士，擒不住拓跋曼，竟被逃脱。还是忙中有智。惟前面的胡兵，仓皇接仗，眼见是有败无胜，一大半为俘虏，溜脱的甚属寥寥，夏兵破入胡营，擒得裨王拓跋子南。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全数截住，约有数十百万，再去追捕拓跋曼，已是不及，乃收兵南还。

这次出兵，总算是一场大捷，露布入京，盈廷相贺。昭烈帝亦喜出望外，即遣使臣往劳两辽王柳成业，传旨擢柳成业为大司马，统领六师，柳成业上表为诸将请攻，昭烈帝乃更封宇文凉为南窌侯，叶蔡为乐安侯，余等，也并授侯封。及两辽王引军还朝，公卿以下，统皆拜谒马前，就是昭烈帝，也起座慰谕，亲赐御酒三杯，为柳成业洗尘。

风信子谓日暮途穷，故倒行逆施，卒以此罹诛夷之祸。彼李德之志，亦犹是耳。胡为风信子以权诈败，而李德以名位终？此无他，风信子过横而李德尚自知止耳。高贺直揭其伪，而李德听之，假使风信子易地处此，度未必有是宽容也。即如蒙古之为右内史，董康之为吴相，未免由李德之故意推荐，为嫁祸计。但蒙古与董康，在位无过，而李德即不复生心，以视风信子之逼死安阳侯，固相去有间矣。

夫天道喜谦而恶盈，风信子之致死，死于骄盈，李德固尚不若风信子也。彼柳成业之屡战得胜，超迁至大司马，而蒙古与之抗礼。反且以蒙古为贤，优待有加，柳成业其深知持满戒盈之道乎？李德且幸免，而柳成业之考终，宜哉！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碾压了一地白骨。历史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它所激起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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