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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再有谶纬之能的异士，料也卜算不出今日情状。

此刻，她衣上斑斓，是贼寇之血，裙上淋漓，是草木露珠，面上颈上都是血点，发间一个小小的花钿都没有，反而是在草木穿行中勾了藤萝木叶，勉强被一条发带系住，首如飞蓬，不适膏沐。

更糟糕的是……

朱晏亭转头看了李弈一眼。

正巧，李弈也在看她，他跪在地上，英武面上蒙上尘霜，湛湛双目若云泽深处最清澈的水，即便他面上带着血，带着瘢痕，那眼神剔透温泽，像一对被焐热的玄色暖玉。

似浑然不觉现在是个什么情状，也不知道自己尚在危险边缘。

侍奉天子的贴身内监曹舒前来传唤的她，曹舒弯着腰，低着头，面上含着笑，低头的姿势令他的笑只能看见颧骨边的鼓起，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ldo;小殿下，请吧。&rdo;

四周人都惊了，按理，在现在天下人心目中，即将被退婚的朱晏亭无丝毫封号地位，只算三品羽林营副都尉之女，曹舒虽为阉宦，却是天子近侍，颇有体面，何以对她恭敬至此，更遑论称呼大大逾制了。

朱晏亭感觉眼皮疾跳，捏住自己的手，尖尖指甲扣入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

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然而她心口跳的原来越快，面前金黄色的日月升龙旗像一道炽烈的光，直耀得眼周生疼。

曹舒又催促了一遍：&ldo;祭时将至，恐陛下久候，小殿下请。&rdo;

朱晏亭深吸了一口气，欲整理鬓发，手伸到一半，看见掌中残留的血，又垂了下去。

最后只是轻轻的，正了正衣襟。

朱晏亭被侍者带领着，从容登上太仆所御的巨大乘舆，她躬身轻入帘幕，血衣垂落，额触华縠柔软织锦，款款伏地而拜：&ldo;臣女朱晏亭，叩启陛下圣安。&rdo;

声音细细的，动作迟缓却优雅，礼节丝毫不错。

伴随她清风一样的徐徐行入，帘幕开启又垂落，光影摇曳，动静生姿。

乘舆里屏退了侍从，十分安静。

她俯身跪着，背脊僵如塑，视线所及，只能看见天子龙纹玄袍一端、明暗交叠繁复金丝盘纹慵懒垂曳，袍底经虎尾絇屦所阻，坠出锦袍华美的褶皱。鼻息之间钻入一丝从未闻过的、凛冽又沉郁的香味。

乘舆内落针可闻，适才开启的缯幕还未落下，楚地清风徐徐入，天子的白玉冕旒轻轻作响。

隔得有些远，一道男子的声音，如碎冰击玉般温和清雅，听不出任何的情绪：&ldo;你抬起头来。&rdo;

朱晏亭缓缓立起上身，慢慢抬起脸，依礼，她视线依旧往下，眼睫轻覆。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天子的手，玄色龙袍之上，色如白玉，干净修长，摆在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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