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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求你暂时跟我站在一起可以吗?我们一起打垮他，那个总是嘲弄的侵略者。但我真是没种啊，我甚至不敢跟苏远智说一句：&ldo;我好像快要喜欢上别人了，用力抓住我好吗?&rdo;因为我害怕他会回答我说：&ldo;喜欢上别人了是吗，那好吧，祝福你，再见了。&rdo;所以苏远智，亲爱的‐‐我盯着手心里的手机，似乎是要握碎它‐‐你杀了我算了，那是我应得的。你杀了我，就替苏远智复仇了，可是那个被郑南音背叛了的我自己呢，你拿她怎么办呢?你可以让郑南音停止呼吸，可那个&ldo;自己&rdo;就会随着这尸体变成一缕气息一般的魂魄，她只能和郑南音一起不复存在，她明明也曾因为郑南音的背叛而伤痕累累，却没有人为她讨个公道啊。

我把额头抵在膝盖上，用力地深呼吸。深呼吸。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我又开始睡不着了。整夜整夜的。如果一定要说这种煎熬有什么正面的意义，那就是，我的注意力暂时可以从哥哥的事情上得到一点转移。哥哥，你已经成了毋庸置疑的罪人，其实我也快了，我来和你做伴，你说好吗?你有囚衣穿，我却没有‐不过就算了吧，全是形式，那衣服也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让我坐在你身边就好。我已经太久没有看见你了，所以我只好想象你现在的样子。你的头发被推光了吗?你戴着手铐吧?你的眼睛是否和过去一样安静，还是像案发那天，灼灼地涌动着沸腾的绝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是故意的。哥，我也只让你一个人知道，我喜欢上了你杀的那个人的亲人。不是他诱惑我，不是一时糊涂，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终于承认了。现在让我坐在你身旁好吗，我们并排坐着，我和你一样漠然地平视前方，让双手放在膝盖上，这双手真像一对被子弹击中，从天上掉下来的鸽子。我永远爱你，哥哥，你是杀人犯，我是贱货。

一周就要结束的时候，陈迎南的电话终于还是打了进来。听着来电的音乐声，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按掉了。我想不然我还是把手机关了吧这样最清静，可是，终究没关。几分钟后他的短信进来了：&ldo;接电话。再不接电话的话，我就打你家座机，直接找你爸说话，就说我们家还是要继续追加你们的赔偿金。&rdo;

这个浑蛋。我径直把电话拨过去，听到他含着微笑的声音的时候就直接说：&ldo;别以为我怕你。&rdo;

&ldo;我就是想见见你。&rdo;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ldo;我跟你说过了，&rdo;我觉得自己脸上滚烫，握着电话的刀。只手僵直地停留在耳朵边，左肩膀都似乎被一种微妙的余波震颤着，&ldo;你真以为我怕你啊。我告诉你，算我倒霉，我就当不认识你，我不会再让你看见我的!&rdo;

&ldo;现在不认识我了?&rdo;他笑道，&ldo;那你也不打算来看臻臻了么?谁信誓坦坦地说什么要和臻臻道歉，要尽量为臻臻做点什么……所以只不过说说就算了，不过是想扮演一下爱心天使，现在玩腻了，对吧?&rdo;

&ldo;别血口喷人了!&rdo;他又一次成功地让我气急败坏，&ldo;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rdo;

&ldo;那你为什么不再来了呢?&rdo;他像是蓄谋已久地埋伏了很久，在前半句那个逗号的地方，准确地掐断了我的活。他缓缓地叹了口气，&ldo;南音，我说了只是想看见你。&rdo;

&ldo;我要挂电话了。&rdo;

&ldo;我想你。你满意了吗?&rdo;

&ldo;不满意!&rdo;我被自己吓到了，只好把电话从左手换到了右手，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可是换到右手之后更加觉得自己蠢得可怕，就还是把电话挂了。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是说，当我迟钝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只好专心地注视着窗子外面的天空。于是我知道，这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冬天的白昼已经变短，所以这阳光，即使很好，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已经被黑夜强大的病毒侵袭了，变得有种说不出的昏沉。我不想行走在那样的光线下面，那会让我觉得我自己也像是个病人。虚掩着的门外传出来大妈和妈妈的声音。大妈现在有空就来家里，陪妈妈聊天。不过不管是什么话题，最终都会绕到一个间题上面，就像她们现在正在对话的内容‐妈妈说：&ldo;活着真是没有意思。&rdo;

大妈说：&ldo;你下次跟着我去一次教友家的聚会，你就不会这么想了。&rdo;妈妈说：&ldo;不，我不信。&rdo;大妈说：&ldo;一开始都这样的，回头我带你见见牧师，让他给你讲讲。&rdo;妈妈说：&ldo;不用，我就是不信。&rdo;大妈说：&ldo;你不是觉得活着没意思吗?&rdo;妈妈说：&ldo;你的主是假的，再没意思，他也帮不了我。&rdo;大妈就生气了：&ldo;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呢?&rdo;于是不欢而散。

但我知道，过不了几天，妈妈就会打电话给大妈：&ldo;今天你店里忙吗?&rdo;然后一切重新开始循环……上次不欢而散的时候，大妈把一本翻得很旧的《圣经》落在了我们家，我一直把它放在我房间门旁边的那个小柜子上面，自从把它安放在那里之后，就再也没碰过。

我还是拿起来，打开了。因为我想起，他跟我说过，&ldo;迦南&rdo;在《圣经》里面，是个好地方，有那么多人为了它征战流血，因为它是神应许给人的。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找起，就只好随便打开一页，但我遇上的是《马太福音》：&ldo;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rdo;

我还是别再接着往下看了。因为眼下的我，真的不适合听神说话。

陈迦南的短信又随着欢快的&ldo;叮咚&rdo;声涌了进来：&ldo;晚上7点，一起吃饭好么?&rdo;

我的左眼和右眼是同时看到这条短信的，是不是都该一起剜出来丢掉?我右手的拇指点击了&ldo;短信查看&rdo;的按键，是不是也该一并砍下来丢掉?那我该拿我那个接受并且理解了这条短信内容的大脑怎么办呢?算了，算了，我对自己笑笑，都丢掉吧，它最清楚我为什么四十八小时都不敢睡觉‐‐因为我会梦见他。因为我已经连着好几晚都在梦见他。我原本以为我应该会梦见往昔的日子：我们全家人围在晚饭桌边，外婆非常礼貌地问每个人贵姓，妈妈专横地禁止爸爸吃油炸的东西，我的座位永远挨着哥哥的，我低下头去阅读苏远智给我的短信，回复他&ldo;我爱你&rdo;，并且时刻提防着妈妈会骂我吃饭的时候也放不下手机‐‐难道这不应该是最美好的梦吗?我不是应该在这样的梦被惊醒的时候开始悲哀跟惆怅吗?可我只是梦见他。并且，在梦里确切地知道，我是幸福的。

劣迹斑斑的，没有天理的幸福呵。全都丢掉吧，这是对的，剜出来丢掉，砍下来丢掉，闷死了丢掉，撕成碎片以后丢掉，放把火烧成灰以后丢掉‐‐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啊郑南音，说到做到啊，剜出来砍下来闷死了撕碎了放把火‐‐先是剜出来，再砍，用力砍，砍死，砍死陈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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