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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想说的是,也不必全用阳明先生之言。心学最妙的地方,以徒单衡的理解,便是还未完全成形,己方正在修订,可以随便掺沙子。可以拿来为完颜康的行为洗地,也可用来诱惑所有想叛金、叛宋之人。等到完颜康大局已定,再慢慢讲忠臣爱国不迟。完颜康问道:&ldo;上京路情况如何?&rdo;徒单衡取了一份文书递了过去,口里解释了一下:&ldo;上京路地气寒冷,粮种等今年是种不下了,南方的种子与北方有些不大相合。煤、铁照您的提点,确有探出矿来,已经动手。如今天寒,是有些迟缓,采出来的将将够开采的消耗。等明年开春天暖,会好些……&rdo;又说了上京各部势力一类。这些事情撒哈林、耶律留哥、魏三等人皆各有报,又有情报体系,完颜康互相印证,大约便掌握了情况。总是一切还算安定,蒙古人虽有小规模的骚扰,因大部在西征,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上京路正可借此练兵,免得手生。徒单衡这几个月,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ldo;先父门生故吏也有不少,与我书信往来者颇有几个。他们又有些朋友,都在问您的章程,他们有不少人已经受不了汴京了。&rdo;完颜康详细问了名单,一一记下,才说:&ldo;科举之事,你必是有想法的,或许也做了计划?&rdo;徒单衡点头:&ldo;是,我写了点东西,请您过目。&rdo;他的口气变得郑重了起来。完颜康道:&ldo;先留下吧。你连日赶路也该累了,且去歇息,这个我先看看,明日咱们再细说。&rdo;徒单衡知道此事急不得,必有一番讨价还价,当即答应。勇义军兴建之初,条件简陋,徒单衡又是个光棍儿,便寄居在府里,后来也没有置办房产,还是住在这里。反正离得近,说话又方便,还彰显出亲近之意。府中旧识也有不少,徒单衡回来发放些赏钱礼物,也是人之常情。再闲话几句家常,便知完颜康在府中偏僻院落里安置了一个人。十分神秘,外人不知。徒单衡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当初完颜洪烈出使南宋,回来就偷偷带回来一个女人放到府里养着,然后跟宫里闹得天翻地覆,然后就让一个宋国民女成了王妃。头毛炸起,徒单衡鞋子都跑掉了,气喘吁吁跑到了完颜康书房门外。完颜康正在研究他的计划书,听到脚步声,觉得十分奇怪:像是阿衡,可为什么脚步这么凌乱?完颜康内力护体,不惧寒暑,哪怕是冬天,为了采光他也没有关门‐‐反正不怕冷。书房有些冷,徒单衡穿着袜子踩在地砖上跳了两下,跳到了地毯上,劈头便问:&ldo;你从宋国带了什么人回来?你想金屋藏娇?我可不想再编一个吞玄鸟卵的故事了!&rdo;完颜康开玩笑地回一句:&ldo;你不是已经编好了吗?&rdo;看徒单衡脸都青了,忙说,&ldo;我将赵王请到陕西来了。&rdo;此事颇为机密,除了随人之行,别人一概不知。徒单衡咬牙切齿:&ldo;他还敢来?&rdo;完颜洪烈身上的仇恨值可比完颜康高多了。话一出口,徒单衡又觉得不对了:&ldo;请来的?&rdo;他不太客气地问,&ldo;是绑来的吧?&rdo;完颜康道:&ldo;你想什么便是什么,他如今正在那边住着。我喜欢什么人,绝不会偷偷摸摸。&rdo;徒单衡直接提出了要求,&ldo;我要见他!&rdo;完颜康道:&ldo;知道你有心结,还是不要见了吧。他毕竟教养我二十年,你还是给他留些体面吧。&rdo;罪魁祸首近在咫尺,徒单衡又有了一点当初横蛮的样子,不再压抑本性,脱口而出:&ldo;体面是自己赚的!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此?早早将你以养子身份示人,你也是正经的王子!先帝早些知道,也不会在心力交瘁之时驾崩!我们有多少转圜的余地?&rdo;就算你反了,还是可以姓完颜,大金国还在!现在倒好,你反是反了,大金国完了。先帝的身后,你也不能让他风光了。完颜康低声道:&ldo;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知道身世的时候比你们早,可也瞒着了。这事可不全怪他,大哥驾崩,我也难辞其咎。&rdo;徒单衡冷哼一声:&ldo;你知道便好,别忘记答应先帝的事情。至于赵王,至于赵王……&rdo;他又咬牙切齿了起来,&ldo;不见他我不甘心!再说,他会是老实的人吗?我得让他知道,他顶好老老实实的,别再惹事。&rdo;说了许多,完颜康只是不允。徒单衡与他对视良久,卷起袖子来,有些跃跃欲试。完颜康从容地道:&ldo;你打不过我。&rdo;徒单衡忽然冷静了下来,低头想了一阵儿,闷闷地说:&ldo;那我写的条陈,您要好好看看。&rdo;完颜康心中一动,叹道:&ldo;好。&rdo;徒单衡从地毯上跑到地砖上,似乎被地砖冻着了脚,一跑一跳地跑远了。完颜康摇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条陈,这里面确有一些比例问题要卡上一卡。【阿衡,你可真会挑时候砍价。】提起笔来,完颜康注了一点细节……冬季日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完颜康对仆役道:&ldo;这里不必上灯了,去请阿衡,我们一起陪太夫人用晚饭。&rdo;仆役放下手中短烛,退出去请徒单衡,完颜康慢悠悠往后面走,预计到包惜弱庭院之前便可与徒单衡相遇。哪知还未走到门前,便有仆役慌张来报:&ldo;徒单大人不在房内,已经去寻了。&rdo;完颜康大奇:&ldo;他去哪里了?&rdo;他不怕冷,便立在路上等消息。不消片刻,蒲察阿懒苦哈哈地一路小跑过来:&ldo;徒单大人翻墙跳进了那一位的住处里,小的们察觉了,他说要与六爷谈谈,六爷邀他进屋了。小的们不敢硬请他出来。&rdo;完颜康:wtf?!阿衡,你都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啊?!小心机徒单衡一点也不觉得完颜康有奉养完颜洪烈的必要!没事多个&ldo;太上皇&rdo;,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随便他死在哪里,都可以做一篇极好的文章,都是以后或兴兵、或斡旋的好借口。他想在宋国作死,由着他好了嘛!反正汴京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过不了多久,大金国就全在掌控之下了。到时候想一统天下,有什么比报仇更好的借口呢?居然还将他接了回来!徒单衡愤愤不平地想,还放到府里供着,真该将他扔到汴京去问罪。不不不,他还是死了算了吧,他活着就是添乱。然而完颜康还护着这个家伙!这让徒单衡分外不满。你不让我见,我难道不会悄悄地见吗?怎么也不能让那个人好过了!完颜康万没想到徒单衡会这么干,他敢打赌,徒单衡这辈子搞不好是第一回翻墙。这就贡献给了自家的墙头了,完颜康哭笑不得,对蒲察阿懒道:&ldo;叫他们不要慌,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吧。&rdo;他心里明白,因先帝之死,徒单衡对自己的意见很大,只因有先帝的计划安排,才在对汴京失望之后转而协助自己。徒单衡不是对自己效忠,哪怕是殚精竭虑地为自己考虑问题,那也是为了实现&ldo;先帝安排的大计&rdo;。毫不客气地讲,完颜康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也是个能够完成计划的工具而已。想要他归心,可不是三年五载能做到的。对完颜洪烈就更不用讲了,是视作罪魁祸首的。去得晚了,说不定完颜洪烈就被他打了!足下微一用力,完颜康急往西掠去。徒单衡并没有卷袖打人,近几年的经历使他快速地成长了起来,深明此时打他一顿不过是耽误功夫,让人难受可有比打人更刻薄的办法。言可杀人。徒单衡跳下墙头的时候就被护卫察觉了,长枪虚指,发现是个熟人。徒单衡不客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掌:&ldo;我要见六王。&rdo;护卫面面相觑的功夫,完颜洪烈微带诧异地出来观望:&ldo;你?&rdo;他正在琢磨着怎么出逃呢。看得出来,完颜康是死心踏地要将他关一辈子了。可这么被关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必须出去。汴京容不下,临安不安全,天下总还有能收容他的地方!怎能甘心一身本事被埋没呢?唯一失望的是,完颜康居然会将自己囚禁起来,这是完颜洪烈怎么也想不到的。看到徒单衡,完颜洪烈内心剧烈地挣扎着,徒单衡现在是无主之人,若能说服他相帮,必能挣脱牢笼。两人目的不同,眼下却要做同一件事情‐‐单独谈谈。于是完颜洪烈亲自将徒单衡让进了室内,并且亲自关上了房门。一进门,徒单衡顾不得方才摔得微瘸的足踝,冷笑着将室内一打量,抱臂道:&ldo;你这里可比太夫人的住处也不差了。&rdo;说着,一歪一斜就近往一张坐榻上盘膝坐了,口气里的怨毒有如实质向完颜洪烈喷去:&ldo;可惜是在地上,若是在地下就好了。&rdo;完颜洪烈打了个冷战,这是在咒自己死吗?脸上的微笑也凝固了片刻,旋即道:&ldo;我这个样子,与死了有什么分别呢?我这一生,自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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