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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嘴里不停地喃喃念着：&ot;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ot;一遍又一遍，唯有如此才能阻止自己追上去，才能让自己不在这巨大的痛楚下立即灰飞烟灭。

&ot;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ot;&ot;小姐，东西都整理好了。您还要再查查吗？&ot;我微微摇了下头，我真yu带走的东西都在身旁的小包中，别的不过是身外之物，有或没有无差别。巧慧道：&ot;那我就吩咐太监们把东西都搬上车了。&ot;我点点头。两个太监进来搬东西，发现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都是一愣，年长的一个陪笑问：&ot;福晋就这么些东西要拿走吗？&ot;巧慧道：&ot;就这些了！&ot;两人遂搬起东西向外行去，一面对外面候着的太监道：&ot;都散了吧！就这些东西。&ot;承欢指了指周围的东西道：&ot;这些全都给我了吗？&ot;我笑说：&ot;你若愿意要，就留下。若不愿意，怎么方便怎么处理。&ot;十三进来，默默打量了一圈屋子，眼光又落回我身上。我起身道：&ot;可以走了！&ot;十三微一颔首，向外走去。

周围太监打着灯笼，我牵着承欢，巧慧抱着包裹，跟在十三身后默默而行。行到马车旁，承欢几个快步就要跳上马车，十三拦着她道：&ot;阿玛和姑姑还有话说，你先和巧慧坐一辆马车，回头再让你过来。&ot;承欢扭着身子看了我一眼，估摸我不会帮她，遂一点头，快步跑向另一辆马车。

我回身凝视一圈还在黑夜中的紫禁城，整整十九年，我在古代的生命一直被它占据着。本以为离开的那天，我应该是快乐的，可现在才知道，竟然无一丝快乐。目光投向养心殿，心紧紧揪着，一波一波的疼痛，猛一扭头上了马车。

十三吩咐道：&ot;走吧！&ot;车轮滚滚，我离他越来越远了。按耐半晌终究没有忍住，掀起帘子向外望去，内心求道，让我再见你一面，就一面。只有冰冷的红宫墙，琉璃瓦，汉白玉栏，还有沉寂的黑夜。

紫禁城逐渐隐入夜色中，我犹身子探在外面，十三轻拽了一把我道：&ot;外面风大，chui久了不好。&ot;我再深深盯了一眼那已看不清楚的紫禁城，缓缓缩回了身子，十三默默瞅了我半晌，叹道：&ot;你忘不了皇兄的！&ot;我回视着他未说话。

十三出了会子神道：&ot;我以为你们能相守到老。而不是如我和绿芜一样相忘于江湖。&ot;我道：&ot;我们之间也有太多的鲜血人命，如果不离开，也许还会不停地有，我没有办法面对。&ot;十三侧身取了一壶酒两个小杯子，向我晃了晃，我问：&ot;怎么不备多点？不是最不耐烦拿着小杯子唧唧歪歪吗？&ot;十三笑道：&ot;年纪不饶人！如今还是浅啄慢饮的好。你以后喝酒也控制着点，一两杯活血，多了你身子可受不住。&ot;我点点头，接过酒杯与十三轻碰一下，一仰脖子，一gān而尽。十三笑骂道：&ot;才说完，就又这么喝！&ot;我把玩着酒盅未语，心中很想大醉一场，却只能qiáng忍住。

十三一点点饮着杯中酒，我道：&ot;你自个留心身子。&ot;十三轻-嗯-了一声。从贝勒府中第一次相见到如今分别在即，间中已是悠悠二十年时光，一幕幕迅速从脑中闪过，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无话可说，最后只慢慢说了句：&ot;被你qiáng带出十爷府是我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ot;十三温柔地看着我道：&ot;也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事。&ot;马车忽地停了下来，侍卫叫道：&ot;十三爷！&ot;十三诧异地掀起帘子，探身出去，一面问道：&ot;怎么……&ot;声音噎在口中，只是定定看着外面。我纳闷地挑起窗帘，霎时呆住。一身竹青长袍的八阿哥牵马立在路侧，静静看着我。晨曦的微光，给飞扬舞动的衣袂渡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直到十三跳下马车，请安道：&ot;八哥怎么在这里？&ot;我方反应过来。允禩水波不兴地道：&ot;我来给若曦送行。&ot;十三淡淡道：&ot;不敢劳八哥大驾！我们还要赶时间，八哥请回吧！&ot;我跳下车对十三微笑了下，径直向八阿哥走去。背后十三轻叹口气，吩咐众人避开。

两人默默相视了一会，我向他裣衽一礼道：&ot;多谢！&ot;他一直面无表qg的容颜上忽地绽出一丝笑，&ot;我有自个的私心。&ot;我道：&ot;若不是为了成全我想离开的心思，你永远不会这么做的。&ot;他道：&ot;遵化温泉极好，对你的腿疾有益，风光也很是秀丽，十四弟肯定会对你至好，只望你善待自己。既然决定离开，就该斩断一切-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ot;我静默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ot;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十四爷吗？&ot;八阿哥淡淡笑道：&ot;此生已尽，没什么好说的。&ot;我道：&ot;你照顾好自己。&ot;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太阳升起的地方，&ot;我的心思你大概都已明白，既然明白，就能理解，那也无谓伤感。&ot;他凝视着我，伸手轻拍了下我头道：&ot;去吧！&ot;我直直盯着他，一动不动，心中明白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面了。当年那个身穿月白长袍，面若冠玉的男子从屋外翩翩而进时，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们以后的故事。前尘往事在心头翻滚，qiáng忍着泪向他行了个礼，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猛然回身快跑到他身前，抱住他，眼泪终究滚滚而落。

他僵了一下，缓缓伸手环着我，默默拥了会我，轻拍着我背道：&ot;把紫禁城忘了，把我们都忘了！&ot;说完推起我，抽下我身上的绢子替我擦眼泪，一面笑说：&ot;做新娘子就要有做新娘子的样子，怎么哭哭啼啼的？赶紧过去吧，十三弟快要忍不住了，他如今是只-笑面虎-，真激怒了他颇为麻烦。&ot;我点点头，两人默默凝视着彼此，十三在身后叫道：&ot;若曦！&ot;我向八阿哥一笑，他向我微一颔首，我转身快跑着而回，匆匆跳上马车，嚷道：&ot;走吧！&ot;蜷缩着身子抱头静坐了半晌，突然身子一抖惊觉过来，赶忙挑起窗帘，探出身子向后看去，一人一马立在空茫茫的路旁，身影已经模糊，只有巨大的悲凉孤寂隔着这么远，依旧压得人心口痛。

他送走的是我，也送别的是曾经的自己。他用淡然疲惫的目光，将曾经因他沸沸扬扬，以后无他依旧沸沸扬扬的尘世关在了门外。世人再如何评论，他已完全不关心。

终于消失隐没，我仍旧呆望了半晌方才慢慢缩回身子。十三脸色很是不好看，瞪了我一眼道：&ot;你怎么跟个泥人一样，一点气都没有呢？我一直提防着九哥，可千算万想都未料到他居然自个跑到皇兄面前去，仔仔细细把你和他好过的事qg告诉了皇兄，却只字不提你和他分开的事qg。他再恨皇兄，可也该顾念你几分。&ot;我默了会道：&ot;他如此做，只不过bi皇上放手，好让我出宫。伤皇上是附带效果，他并不是为了伤皇上而特意如此。&ot;十三表qg微一怔，轻叹道：&ot;看来我还是未看错八哥。&ot;马车缓缓而停，车外侍卫低声道：&ot;爷该回去了。&ot;十三未动，我qiáng笑道：&ot;千里送君，终有一别！&ot;十三苦笑摇头道：&ot;往日笑人家女儿态，如今才知道送别苦。&ot;说着跳下马车，伸手扶我下了车。

承欢早已候在车旁，见我下车，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十三吩咐道：&ot;承欢，给姑姑磕三个头。&ot;承欢忙跪下，向我行了大礼。我蹲下，拥她入怀，紧紧抱了一会，道：&ot;记住姑姑往日嘱咐你的话。&ot;承欢点点头。又在她耳边低声道：&ot;不要忘了每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给那位姑姑祭奠磕头，但除了皇伯伯谁都不能让知道。&ot;承欢眼中泪花盈盈，只知道咬唇点头。

我放开她笑对十三道：&ot;回吧！&ot;十三只是点头，人却半晌未动。我心里酸酸涩涩，伸手大力拥抱着十三道：&ot;就此别过，各自珍重。&ot;十三用力搂了下我道：&ot;明年芳糙绿，故人不同看。&ot;我道：&ot;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ot;十三长叹道：&ot;走吧！&ot;我笑向他点点头，又抱了下承欢，转身上了马车，车帘刚落下，眼泪也串串滴落。巧慧一声未吭，只是递了手绢过来。马车缓缓启动，只闻承欢哭喊道：&ot;姑姑，回来看承欢！&ot;我再难抑制，头埋在巧慧怀里呜呜咽咽地放肆哭起来。

―――――――――――――巧慧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大红盖头给我。我笑道：&ot;这是做什么？&ot;巧慧嗔道：&ot;做什么？除了做新娘子还能做什么？&ot;我还给她道：&ot;我们也算是被轰出紫禁城的，如今不过求一袭安身之地。就你我两人共外头几个护送的侍卫，十四爷又在半幽禁中，何必多次一举？&ot;巧慧怒道：&ot;这可是小姐的大日子，怎么连盖头都能没有？&ot;我笑吟吟看着她，却对她递来的盖头视若未见。马车未停，已听见鼓乐之声，我愣了下，从帘子fèng里瞅出去，府门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苦笑了两声，收回了目光。巧慧却是一脸满意，笑道：&ot;不枉小姐和十四爷从小要好。&ot;我重叹口气，从巧慧手里一把拿过盖头，盖在了头上。巧慧刚帮我理好，已经有人掀帘子扶我下车。

我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任由他人摆布，不过奇怪的是未行任何礼，就被人直接送入了房子。只有巧慧一人时，我一把拽落盖头，四处打量起来。巧慧急道：&ot;这是要等十四爷来挑起的。&ot;我横了她一眼，示意她禁声，问道：&ot;你不觉得奇怪吗？府内好似喜气洋洋，却不象是行嫁娶之礼。&ot;巧慧努嘴道：&ot;我也纳闷呢！怎么不是十四爷引小姐进来呢？而且至今未见十四爷的影子。亏我还刚赞过十四爷呢！&ot;门外十四笑道：&ot;你赞过我什么？&ot;巧慧急得要给我盖盖头，被我打开，十四已推门而进，巧慧忙向十四请安。十四瞟过巧慧手中的红盖头，笑凝视着我。

我向他行了一礼，十四问：&ot;累吗？&ot;我摇摇头。十四扶我坐下，笑看着巧慧问：&ot;还没回答我，你赞我什么了？&ot;我盯着巧慧示意她闭嘴，巧慧努了努嘴，不看我只盯着地面道：&ot;奴婢起先只看了府门口一派喜气，还说不枉小姐和爷打小要好。可如今……&ot;巧慧悻悻瞅了圈屋子道：&ot;如今连个喜字都没有。&ot;我瞪了巧慧两眼对十四抱怨道：&ot;这就是身边有一个从小一块长大，年纪又比你大的丫头的坏处。&ot;十四斜斜撑着脑袋笑起来，&ot;还不是你教的，听十哥说，你未到贝勒府时，巧慧可乖着呢！结果后来跟着你这张刁嘴，连十哥也敢给软钉子碰了。&ot;巧慧低头静站不语，十四微微笑着道：&ot;皇上下旨，不准行大婚之礼。府内一切布置不许沾喜字。&ot;巧慧抬头惊诧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头。我心内滋味古怪，淡笑问：&ot;那怎么四处张灯结彩，鼓乐声喧的？&ot;十四笑说：&ot;不想你看着太冷清，就借着给你补办生辰的名义布置了下。&ot;我摇头笑说：&ot;我倒不在意这个。你何必非要和他对着gān呢？不准就不准了，gān吗又闹出这许多事qg来，让人传回去，又是一桩事qg。&ot;十四浅笑未语，过了会问：&ot;要出去见见众人吗？&ot;我摇头道：&ot;我想洗漱一下，先歇了。&ot;十四道：&ot;那也好。&ot;说着起身向外行去，我送他到门口，他道：&ot;知道你爱清静，这里紧挨着书房，平日少有人来。除了几个专职洒扫照顾花木的粗使丫头外，只放了个大丫头沉香来给巧慧作伴。若有什么想要的，我却一时未想到，就直接来找我，或者吩咐沉香让她去找管家要。&ot;我笑点点头。十四又站了会，方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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