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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已经擦干水汽的头发被绿竹轻轻挽起，梁峰却并未起身，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这里是晋阳王府，而非家中。跟这些世代簪缨的名门子弟相交，也要事事谨慎才行。先打点精神，参加明日的接风雅宴吧。

第48章雅宴

王汶性情雅淡，举办的洗尘宴自然不会客套呆板。选了临水亭台，焚香挂幔，此时池内莲花开的正好，遥遥望去，楼台宛如飘浮于花海之间，颇有出尘之意。

不到辰时，便有人乘着牛车，怡然而来。

看到来人，王汶也有些吃惊，迎了上去：&ldo;仲埔怎么来了?&rdo;

&ldo;这次终于能见到茂深所说的那位梁郎君了，我怎能不来?&rdo;来人一哂，挥挥手中羽扇。此人名唤裴褚，出身河东裴氏，是毫不逊色晋阳王氏的高门大姓。兼之两家又有通家之好，如此不请自来，也只能说是兴之所至，无法苛责。

王汶心中却是哭笑不得，他深知这位裴仲埔热衷叔父的&ldo;崇有&rdo;之论，对他钟情的佛法相当不屑。这次晋阳之事，恐怕早就让此人心怀耿耿，而&ldo;崇有&rdo;之说，更是与《金刚经》真意格格不入。现在前来宴席，岂不是恶客一位?

不过人来都来了，也好驱赶，王汶只得笑笑，邀裴褚向亭内走去。

随着裴褚的到来，其他客人也陆续抵达。中都孙氏、阳曲郭氏、外黄虞氏，皆是太原名门，又与王汶交情甚笃，不多时，席间便高朋满座。

&ldo;那个梁子熙，怎么还不到?&rdo;见人到的七七八八，裴褚不由问道。

王汶笑着解释道：&ldo;子熙体弱，怕是不能走的太快……咦，这不是到了。&rdo;

随着王汶的目光，众人齐齐望向亭外，只见一道身影穿过岸边竹林，款款而来。

第一眼望去，会觉得那人极瘦。瘦而高挑，宽袍大袖未见丝毫赘沓，只衬得他身形纤长，飘逸洒脱，宛若卓卓孤鹤。

第二眼，则会发现那人极美。不施粉黛，依旧面白赛雪，目似点漆。一双眸子璨璨若星，更让那昳丽姿容盛上三分。

而第三眼，才会惊觉，那人有恙在身。虽然身姿挺拔，眸光明锐，但是他的眼底始终氤氲一丝青气。在那风姿之下，却是憔悴病容，让人不由心生怜悯。而这怜悯，也是不能宣诸于口的，生怕轻贱了那人的琼树神姿。

裴褚很是吃了一惊，偏头道：&ldo;茂深，你从未说过，此子有如此姿容!&rdo;

王汶轻笑一声：&ldo;和子熙相处，便会忘记他的容貌，仅记其风神之姿。&rdo;

言语之间，梁峰已经踏上曲廊，缓步走进亭台之中，拱手作揖：&ldo;见过王中正。&rdo;

&ldo;子熙你且来。&rdo;王汶笑着招手，&ldo;这位是中散大夫裴仲埔。仲埔，这便是我说的梁子熙了。&rdo;

&ldo;见过裴中散。&rdo;

在王汶的引荐下，梁峰一一见过前来赴宴的宾客。虽然身无官衔，但是他还有个亭侯名头，在这些人眼里也是标准的士族子弟。几人叙礼一番，才各自落座。

王汶轻轻抚掌：&ldo;此次宴席名为贺子熙远道而来，实为庆晋阳避疫之喜，名实同归，可堪一醉。&rdo;

随着他的掌声，侍女衣袂翩翩，玉盘珍馐摆上了席案。既然是亲友之宴，自然没有太多讲究，几人纷纷动箸，品尝佳肴。王府的饭菜虽比不上石崇府上的豪奢，却也精巧可口，若是出身贫寒，定要把舌头都吞了下来。

裴褚冷眼旁观今日主宾，只见那梁子熙举止文雅，面无异色。梁府能吃到这样的佳肴吗?恐怕未必。只看那人衣衫头冠，就知他家中绝无奢靡之风。然而如此容貌之人，能耐得住世界繁华，声色美味?恐怕连同那个入梦之说，也只是惺惺作态罢了。

轻轻放下手中象牙箸，裴褚笑道：&ldo;早就听闻子熙大名，晋阳疫病，幸亏有医寮才能避开祸事。此一法若能传遍天下，实乃万民之幸。&rdo;

既然旁人发问，梁子熙正好也不用吃那些缺油少盐又没啥调料的山珍海味，放下筷子答道：&ldo;裴中散所言甚是。&rdo;

裴褚不由一噎，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全不恼他略过佛祖入梦之事，不过他的话锋并未停顿，而是道：&ldo;只是这良法，与子熙所书的《金刚经》大有不同。我看经上所云&lso;凡所有相，皆是虚妄&rso;，又云&lso;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rso;，若如经上所言，岂不万法皆无?若是如此，名教何存?礼法何续?又何必施恩与人?&rdo;

&ldo;仲埔……&rdo;

知道裴褚开始找茬了，王汶不由大感头痛，开口想劝。谁料一旁坐着的孙泰却开口道：&ldo;天生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若无无，何来有?名教出于自然，发于本心，自当归无。&rdo;

这下王汶也不好开口了。孙泰极崇何王之说，向来看不惯裴頠的&ldo;崇有论&rdo;，对上动辄名教礼法的裴褚，自然要搏上一博。这是玄谈，不容旁人插足。

未曾想有人横插一杠，直斥的还是叔父之说。裴褚顿时也来了精神：&ldo;夫造物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万物本乃自生，方有&lso;自然&rso;之形。&rdo;

这话一出口，孙泰不由一愣，这跟&ldo;崇有论&rdo;的本意似有抵触，却又一脉相承，并不好辨。想了想，他才道：&ldo;水在地之谓川，蒸之谓雨，凝之谓冰。同一物性，却生变化无常。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万物始于微而后成，始于无而后生，此乃道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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