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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你也要回湖南?&rdo;杨度正愁找不到好伴,能与夏寿田同行,岂不甚好!转念又问,&ldo;你为何不去南昌,一定要回湖南读书呢?&rdo;

&ldo;我先到南昌住两个月,然后再回湖南投王湘绮先生门下。&rdo;夏寿田说,&ldo;家父说湘绮先生是当今天下第一师。&rdo;

湘绮先生即王闿运,字壬秋。他为自己所建的楼房取名为湘绮楼,又作了一篇《湘绮楼记》道出取名的缘由:&ldo;家临湘滨,而性不喜儒,拟曹子恒诗曰:&lso;高文一何绮,小儒安足为!&rso;绮虽不能,是吾志也。&rdo;于是世人皆尊称他为湘绮先生。这位先生设帐授徒四十年,有一代文宗之称,加之他青壮年时期与肃顺、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等人的特殊关系,使得他在当代士林中有泰山北斗之威望。作为湘绮先生的同乡,杨度早在发蒙之初,便已仰闻其大名了,只是离湘潭时年纪尚小,未曾拜识,这几年客居归德府,对他的近况不太清楚。杨度问夏寿田:&ldo;湘绮先生怕已有六十岁了吧!听说他长年在外讲学,现在回湖南了?&rdo;

夏寿田答:&ldo;湘绮先生今年六十三岁了,他前几年从四川回来,又在南昌教了一年书,此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湖南,先在长沙主持思贤讲舍,去年秋上去了衡州,直到现在仍在主持船山书院。晳子,你作何打算,是继续留京师,还是回归德?&rdo;

&ldo;我和你一起结伴回湖南。&rdo;

&ldo;那太好了。&rdo;夏寿田很高兴,&ldo;回家以后呢?&rdo;

&ldo;以后的事还没想好,先在家里住一段时期再说吧!&rdo;

&ldo;喂,我说晳子呀,你干脆和午贻一道去拜湘绮先生为师。&rdo;曾广钧建议。

&ldo;听说湘绮先生脾气有点怪,不知他肯不肯收我。&rdo;

曾广钧笑着说:&ldo;像你杨晳子这样的大才,他不收,还到哪里去找学生?&rdo;

&ldo;那也是的。&rdo;杨度笑道。他想起一件事来,问曾广钧,&ldo;我小时候听老辈人讲,湘绮先生曾劝文正公自己做皇帝,有这事吗?&rdo;

王闿运劝曾国藩做皇帝,这是在湖南民间流传很广的故事,今天遇到曾氏的嫡孙,又在荒山古寺冷寂之夜,岂不是畅谈良机!正在这时,碧云寺的鼓楼传出三通沉重的鼓声,已是三更天了。曾广钧说:&ldo;三更了,睡觉吧,明天再说。&rdo;说着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突然,一个东西&ldo;扑&rdo;的一声掉到桌子上,把油灯震得昏昏闪闪的。瞬时间,那东西又从桌上蹦起,冲破窗纸,逃出屋外去了。

&ldo;有鬼!&rdo;曾广钧惊叫了一声。

杨度和夏寿田一齐转眼望着被冲破了的窗纸,心里也很紧张。

一会,从夜色中传来两声凄厉的猫叫。

&ldo;原来是只野猫!&rdo;夏寿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杨度看到桌面上有几根褐黄色的猫毛,说:&ldo;的确是只猫。它这样惊慌,大概遇到了什么强敌。&rdo;

&ldo;怕是碰上倭虏了吧!&rdo;曾广钧惊魂已定,有心思说笑话了。

这句话很幽默,大家都笑起来了。

杨度问广钧:&ldo;还想睡觉吗?&rdo;

广钧笑道:&ldo;瞌睡虫都让野猫吓跑了!&rdo;

&ldo;那就莫睡觉了,接着说话吧!&rdo;夏寿田说,&ldo;刚才晳子问湘绮先生曾经劝过文正公当皇帝,究竟有这事吗?&rdo;

&ldo;这事你们问我,我问谁去?&rdo;曾广钧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ldo;先祖父死的那年,我才六岁,先父死的那年,我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哪里会去问他们这些事?前些年要问只能问先伯父。先伯父那人比先祖父还谨慎,若问起这档子事,他会害怕得撕烂你的嘴巴不行。我看呀,这事还不如去问你们的老师呢!&rdo;

杨度、夏寿田听了虽觉遗憾,但想想也不无道理,便也不好硬逼了。杨度说:&ldo;你的那个祖父就是胆子太小了,其实当皇帝有什么不可以的。倘若那时真的登了宝座,我们重伯兄今日就是万岁爷了!&rdo;

广钧笑道:&ldo;你这话说错了,先祖父即使真的做了皇帝,现在的万岁爷也不是我,而是广銮,他正袭的侯爵哩!说句实话,当万岁爷,我可不稀罕,一年到头锁在紫禁城里,哪有人生的真快乐!像我们今夜这样自由自在地评说历史,几多有趣,做皇帝的难处多得很。据宫里的太监说,他们伺候皇上多少年了,从来没见过皇上的笑容,连娶个老婆的权利都没有。&rdo;

夏寿田说:&ldo;是蛮可怜的。大家都说皇上并不喜欢皇后,只因为她是老佛爷的娘家侄女,不得不把皇后的位置让给她。皇上真喜欢的是珍妃,但老佛爷又不喜欢,常常不许他们见面。这个皇帝当得真不如一个平民百姓。&rdo;

&ldo;这件事,湘绮先生就比皇上要过瘾多了!&rdo;曾广钧忽然眉飞色舞起来,&ldo;你们听说过湘绮先生的风流韵事吗?&rdo;

杨度、夏寿田都是属于感情丰富的才子型人物,对这种事是再感兴趣不过了,遂一齐催道:&ldo;正要听重伯兄讲壬老的少年趣事,知道多少讲多少,决不许保留。&rdo;

曾广钧说:&ldo;首先申明,我这都是道听途说来的,算不得数,上不得谱传的。&rdo;

夏寿田说:&ldo;莫卖弄关子了,你姑妄言之,我和晳子姑妄听之,谁还真的去考证个水落石出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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