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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第1页）

杨度说：&ldo;如此说来，成立佛教总会也是一桩功德。&rdo;

&ldo;阿弥陀佛！&rdo;寄禅郑重其事地念了一句佛，将一叠纸递过来说，&ldo;你就做一件好事，积这桩功德，设法将这份章程送给朝廷，求朝廷批示同意，我们才好名正言顺地去建会。&rdo;

&ldo;好。把这份章程递上去不难，难的是谕旨同意。&rdo;杨度接过章程，放在桌上，说，&ldo;法师想想，现在国事这样艰难，摄政王时刻担心江山保不住，他哪有心思考虑你们出家人的事，只怕是见到&lso;会&rso;这个字，他便早已心存戒备了。&rdo;

&ldo;试一试吧！&rdo;寄禅叹口气说，&ldo;净无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想总要试一下才安心。还是你刚才说的，随缘自化，勉强也是不行的。&rdo;

&ldo;我尽量争取。&rdo;杨度又拿起章程翻了一下说，&ldo;若是前两年张相国、袁宫保都还在，这事又好办些。现在朝廷简直没有一个做事的人，只会争权夺利。&rdo;

&ldo;哼！&rdo;寄禅冷笑一声。&ldo;眼下的中国，正如一条大海中漂荡的破船，船底已烂得灌水，船上的人还在为鸡毛蒜皮、互相打斗。师兄我不是危言耸听，你也要好自处之，满人的这个朝廷总在这一两年内就要彻底完了。这是当年悟宇长老圆寂前对我说的。&rdo;

&ldo;就是雪窦寺的那个悟宇长老？&rdo;杨度惊问，&ldo;他既是一个得道的高僧，一定见到了常人见不到的几微。他说了些什么？&rdo;

&ldo;悟宇长老的确非比等闲人，他是道光皇帝亲赐的进士出身。&rdo;

&ldo;噢，有这样的事？&rdo;杨度大吃一惊，&ldo;道光帝死去已五十年了，悟宇长老有多大年纪？&rdo;

&ldo;悟宇长老圆寂时八十二岁。他三十一岁中的二甲三十六名进士，分发广西贵平一县。刚要赴任，老母死了，他便只得在家守制。&rdo;寄禅停住嘴，端起了茶杯。

&ldo;十多年寒窗苦读，好容易盼到一个官位，却又做不成。&rdo;杨度惋惜。

&ldo;正是你这话。&rdo;寄禅接着说，&ldo;悟宇长老当年也是这样想的。谁知两年后，洪杨在贵平县金田村起事，焚毁衙门，杀尽官吏。消息传来，悟宇长老惊愕不已，暗思这真是老母保佑，倘若去了贵平，岂不全家罹难？世事真难以预料。到了三年制满，天下更加大乱，加之老父病重，悟宇便决计不再出仕，在家读书侍亲。长老从佛经中得到了许多启示。后来其他书都不读了，一心钻研佛典。到了四十五岁那年夫人辞世，他心里悲痛，且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无牵无挂了，便干脆到雪窦寺祝发，穿上袭装，完全脱离了尘世。悟宇长老资质聪颖，学问高深，很快便成了佛界第一高僧。&rdo;

&ldo;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rdo;杨度叹道，&ldo;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走他的路。&rdo;

&ldo;好！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来为你剃度。&rdo;寄禅笑道，&ldo;只怕你娇妻爱妾的，下不了这个决心。&rdo;

&ldo;这个决心是难下，那非要到对世事心死如灰的程度不可。&rdo;杨度也笑道，&ldo;先不说这个吧，法师你还是说下去，悟宇长老凭什么断定朝廷的寿命只有两三年了？&rdo;

&ldo;悟宇长老说了许多原因，有些是大家都看到的。比如说强邻欺侮，国势颓弱，官吏腐败，百姓饥寒等等，都不说了，长老说了三个特别的征兆。&rdo;

&ldo;特别的征兆？&rdo;杨度的兴趣大为高涨起来。

&ldo;第一个征兆是，&rdo;寄禅平静地说，&ldo;当年的摄政王多尔衮护卫六岁的顺治帝入关。进北京城的前夕，在青龙桥头遇一卜卦者，他的卦摊上高悬一对联：眼盲能明古往今来事，手残善断痴男怨女情。多尔衮走近一看，卜卦者乃一瞎眼残臂的老头。心想，此人的眼睛瞎了，看不见我的强大军容，当然也就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此方可说真话实话。遂问卜卦者：&lso;据说关外的军队要进城了，他们能成气候，建朝立国吗？&rso;卜卦者答：&lso;他们能坐天下。&rso;多尔衮高兴，又问：&lso;皇上的天下能坐多久？&rso;卜卦者答：&lso;得之于摄政王，失之于摄政王。&rso;多尔衮身为皇叔，功劳最大，本有篡位之意，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得意，又问：&lso;此话当真？&rso;卜卦者说：&lso;当真。还有一句话：得之于孤儿寡妇，失之于孤儿寡妇。&rso;于是多尔衮相信天下是他的，坚定了篡位之心。其实他理解错了。&rdo;

&ldo;是的，卜卦者的话应的是今天。&rdo;杨度立时明白过来。&ldo;眼下不正是摄政王当政，孤儿寡妇当朝吗？&rdo;

&ldo;第二个征兆是，&rdo;寄禅淡淡地说下去。&ldo;十年后顺治帝亲政，蒙古高僧哲布尊丹巴胡图克图来北京祝贺。顺治帝本是极尊佛的，对这位蒙古高僧十分礼遇，向他问大清朝的国运。蒙古高僧答：&lso;我身不缺，我国不灭。&rso;顺治帝听后不解，但碍于至尊的面子，不便追问。于是又问：&lso;我朝可以传到多少代？&rso;高僧答：&lso;十帝在位九帝囚，还有一帝在幽州。&rso;顺治帝听后很高兴，对母后孝庄太后说：&lso;我朝可传二十代天子。&rso;其实，顺治帝也理解错了。&rdo;

杨度说：&ldo;蒙古高僧的话很费解。我身不缺，我国不灭。这话是什么意思？十帝，九帝，再加一帝，是二十帝也不错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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