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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玉楼慢慢把手指移动到自己脸前。
温月安的目光也跟着慢慢地移动,然后,第一次落到了贺玉楼脸上。
贺玉楼在笑。
泛黄的琴谱,一尘不染的琴键。
灯影摇曳下,小一点的男孩坐在钢琴顶上,大一点的男孩坐在钢琴凳上。
小的那个低着头,大的那个抬着头,互相看着对方。
在往后的许多年里,那一天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直到十多年后,温月安在回忆起那一天时,记下了八个字:“从此就是两个人了。”
突然,一声钥匙响。
贺玉楼回过头,温月安还低着头看贺玉楼。
门一点一点开了,顾嘉珮和贺慎平正准备进来,贺慎平还抱着已经睡着的贺玉阁。
“我先把玉阁放到床上去。”
贺慎平低声说。
顾嘉珮点点头:“好,我去看看月安。”
结果她一抬头,表情一连变了好几变,最后已经说不清是目瞪口呆还是出离愤怒,连贺玉阁还睡着都顾不上:“贺玉楼你干什么?!”
“我弹琴给他听。”
贺玉楼眨巴两下眼,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本来是想表明诚意与无辜,但他一笑,就像是干了坏事还挺得意的混小子。
顾嘉珮几步走到钢琴边,小心翼翼地把温月安抱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上没摔着撞着才送回房里。
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顾嘉珮手里已经拿了一把长尺,贺玉楼察觉不对,立即撒腿就跑。围着院子跑了几圈发现没人追了又悄悄溜回去,刚溜到自己房间门口,就发现顾嘉珮正坐在他房间里等着。
贺玉楼灵机一动,索性溜到温月安房里,躲在床底下。
他敲了两下床板,小声说:“别让我妈看见我。”
上面良久没有动静。
贺玉楼刚要抬手再敲两下,突然听到一个他从没听过的童音。
“知道了。”
对于挨打的恐惧立即烟消云散,贺玉楼从床底下爬出来,趴在床边,惊奇道:“你会说话?再说两句听听。”
温月安不吭声。
外面传来脚步声,贺玉楼又躲到床底下。
一线光从房门外照进来。
顾嘉珮声音很轻,语气却有点急:“玉楼跑到哪里去了?都这么晚了。”
贺慎平低声道:“这一片都是学院家属,玉楼又是男孩子,能出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别管他,他精得像鬼一样,等你一走就自己回房睡觉了。”
房门关了,一室又黑又静。
贺玉楼敲两下床板:“哎,我琴弹得是不是特别好?”
许久,上面说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贺玉楼又说:“地板好硬,硌死我了。”
床上扔下来一个枕头。
贺玉楼把枕头塞在脑袋下面,在温月安床底下睡了一宿。
那几年贺玉楼惹了祸总躲到温月安床底下,后来长成了一个足够耀眼的少年,不再惹事了便也不用再躲了。
只是有时候还会跑去睡觉,像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怪癖,除了温月安,谁也不知道。
温月安要是找不到人,多半往自己床底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喜欢穿黑衣的少年躺在地上,身边散着一堆没写完的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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