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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第1页）

&ldo;这个可以提，新内阁成立后，不一定我做总理大臣，让菊人出面也好。&rdo;袁世凯似乎很诚恳地说，&ldo;我只要有指挥全国军队的权力就行了。&rdo;

杨度心里冷笑，脸上却严肃地说：&ldo;宫保大人乃众望所归，新内阁由您出面这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徐中堂他也应付不了这个场面。至于军费方面，那一定要有充分保证。&rdo;

&ldo;国库这两年大概也被他们掏空了，银子看来要向洋人借，有几个外国银行已经对克定表示这个意思了。&rdo;

袁世凯这句不经意的话，令杨度十分吃惊，眼前这扶杖踞坐的半老头子，真不愧是个斫轮老手，他已经不声不响地在经办最现实又最棘手的事情了。

&ldo;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您考虑，不知想到没有？&rdo;

&ldo;啥？&rdo;袁世凯把藤手杖收回胸前，专注地听着。

&ldo;人心。&rdo;杨度将身子向着袁世凯倾斜，说出一番他思虑至深的话来。&ldo;宫保大人，十多年前，我在小站初次会晤您，便知道您是一位见识通达、胸怀大志的英雄。我想，您一定不会反对我说的这句话：武昌的事是朝廷逼出来的，革命军不是乱党，他们的头领是爱国者。&rdo;

袁世凯沉吟着，没有做声。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ldo;皙子，我总算知道了，你为何要把船撑到这水塘中心来，原来是怕别人听到你这番反叛朝廷的话，你难道就不怕我告发吗？&rdo;

杨度反问：&ldo;一个小小的四品京堂，也值得您去告发吗？&rdo;

&ldo;说下去吧，杨京卿！&rdo;袁世凯笑着挥了挥手。

&ldo;以载沣淬、庆王为首的朝廷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人心，倘若他们稍微听得进几句忠言，早开国会，早行宪政，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个地步。革命党的头面人物，我和他们都有过接触。尽管我不赞成他们用暴力手段改变国体，但我确信他们都是热情的爱国者。&rdo;

&ldo;听说孙文、黄兴都是你的朋友？&rdo;袁世凯盯着杨度，两只眼睛里包含着不可测试的深意。

&ldo;不错，他们都是心地坦诚的大丈夫，我与他们虽然政见不同，但私交都很好。&rdo;杨度坦然承认。&ldo;但是我不主张暴动，中国虚弱已极，经不得大战争了，一旦全面开仗，马上就会亡国。&rdo;

&ldo;为何？&rdo;杨度说得这般严重，倒使袁世凯觉得意外。

&ldo;战争一开，国内就会大乱，外国列强觊觎已久，早想瓜分吞并。中国一乱，正好借维持和平为名，明目张胆来干涉内政，进而把锦绣河山据为己有。因此我以为武汉的战争，决不能让它扩大，只宜迅速解决。解决的办法宜和不宜战。要和，就能先收揽人心。宫保此次出山，揭橥这面旗帜，使武昌之事不战自平，则于社稷苍生功莫大焉！&rdo;

杨度说得激动起来，胸腔里充满真诚：&ldo;当前最能得人心的事，莫过于速开国会，解除党禁，倘若能进一步提出宽免此次肇事人员，则战事的平息将更容易。&rdo;

袁世凯思忖片刻说：&ldo;皙子，天下事大概没有这样简单。我告诉你吧，据可靠消息，湖南、江西、陕西、山西、云南以及江浙一带的革命党，在武昌的影响下都已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宣布独立于朝廷的可能，假使他们联成一气，便会造成半壁江山易帜的局面。到时候，人心，就不是几句空话能够收拾得了的。&rdo;

武昌之火可以在全国燃成燎原之势，这一点，杨度心里是有数的。看来这位洹水钓翁真的是全局在胸。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下去。暮色已笼罩了养寿园，水中的亭台楼阁，岸上的花木山石在若显若隐之间，，使得四周的景致更加迷人。

袁世凯猛地站起，发出感叹：&ldo;皙子，你看这洹上村多么闲雅舒适，我何必要多管闲事。国家也不是我袁某人的，我看我还是终老此处算了！&rdo;

天天会见各方宾客，时时与武昌前线保持联系，又是招募军队，又是伸手要银子，连外国银行都已在联络了，却为何又突然发出此番感慨？真让杨度摸不透此人的胸中城府。

&ldo;国家也不是我袁某人的。&rdo;他突然从这句牢骚中联想到被换掉的&ldo;凭轩看北斗，转觉夕阳低&rdo;的诗句来。这诗不仅有魏武帝横槊夜吟的气概，也有宋太祖&ldo;赶却残星赶却月&rdo;的豪迈。难道说，这位洹上村野老连内阁总理也不能满足其胃口，他要做曹操、赵匡胤？蓦然间，明杏斋火烧烟熏的那个夏夜的情景又浮现在杨度的脑中。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面前坐着的这位袁宫保，不就是五十年前的肃中堂吗？比起当年的肃顺来，袁世凯手里掌握着强大的北洋六镇新军，这是肃顺的实力不及之处，而现在的隆裕、载沣又未得半点慈禧真传。湘绮师苦苦研求的帝王之学，可惜找错了对象而不能成功，但不久的将来，则可以由他的学生来付诸现实了。

杨度一阵狂喜，激动地说：&ldo;宫保大人，您干脆把这个国家接过来如何？&rdo;

&ldo;我？&rdo;袁世凯瞪大着眼睛。&ldo;皙子，你今天并没有喝醉酒呀，为何讲起胡话来？&rdo;

&ldo;这不是胡话。&rdo;杨度平静下来。&ldo;满人气数已尽，已不能有任何作为了，江山早应归汉人之手，无论是孙文还是黄兴，我看都不是坐天下的人物，这座动荡的江山，还只有宫保大人您才能坐得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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