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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不久之后，他又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他进了县剧团，演出&ldo;黄袍加身&rdo;的戏，宫娥彩女排成两排，站在他的身后。

这两个梦使他相信自己有皇帝之运，因此自命不凡。后来1982年春节扫房时，他又在木仓中偶然拾得《五公经》一本。读了这本书，他更加相信自己就是书中的&ldo;应运之人&rdo;，从此不再劳动，专心研究《五公经》，投入民间宗教事业，学会了&ldo;出神&rdo;、&ldo;走阴&rdo;，在发展了一批信徒之后，于1982年5月16日在曹家沟自家院中举行了登基大典。信徒八十一人跪拜在地，在小小山村里，场面相当壮观。当然不久后，此组织就被公安机关侦知并迅速剿灭。

三

洪秀全经历的背后隐藏的另一个规律是：那些民间宗教的创立者，起初往往都在俗世的奋斗中屡屡受挫。

在解放之后破获的许多起&ldo;会道门&rdo;案件中，这个规律表现得很明显。《帝梦惊华》中还记载了一个案例：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在苏北盐阜创立了&ldo;黄坛教&rdo;的朱良美，在创教之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儿。他因为长相肥丑，又不务正业，被人称为&ldo;猪郎公&rdo;。被命运逼到角落后，他狗急跳墙，宣布自己是观音菩萨的儿子，创立&ldo;黄坛教&rdo;，以此奇招一举扭转了人生的颓势。他以&ldo;狐仙附体帮人治病&rdo;的方式，发展了附近六十户二百五十余人入教。原本娶不上老婆的他成为教首后，给自己设了三宫六院，在信徒中挑选&ldo;娘娘&rdo;，前后封了&ldo;正宫娘娘&rdo;、&ldo;东宫娘娘&rdo;、&ldo;西宫娘娘&rdo;及&ldo;贵妃&rdo;共计十七人，过上了帝王级的豪华性生活。

1990年，在河南嵩县老曼场创立&ldo;万顺天国&rdo;的李成福，命运与朱良美大同小异。他因为家境贫困，又不务正业，一直没娶上老婆。直到三十四岁，才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订了婚。订婚不久，那个水性杨花的寡妇又移情于他的弟弟，成了他的弟媳。悲愤之下，李成福离家出走，背井离乡，发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衣锦还乡。在挖了两年山药之后，他凭着自学的看风水、算卦的本事，在异乡获得了山民们的尊重。他手持几本《奇门遁》、《推背图》，向山民们宣布这个朝代快完了，他要执掌江山。巧舌如簧的他居然成功地发展了一批骨干，创建了&ldo;安民党&rdo;，筹建&ldo;万李起义军&rdo;，并在1990年正月的一个晚上宣布&ldo;万顺天国&rdo;正式成立。可惜他远没有洪秀全走运，&ldo;天国&rdo;成立不久，他就进了监狱。

当然，中国历史上最典型的例子，还是嘉庆年间天理教起义的总导演林清。这次起义因为义军传奇般地攻入紫禁城而名垂青史。起义总首领林清的命运转折，生动地向我们演示了民间宗教是如何&ldo;变废为宝&rdo;&ldo;点石成金&rdo;的。

林清于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生于北京近郊。父亲是一名衙门里的书吏。他的前半生几乎完全是由大大小小的失败串联起来的，这些失败之间甚至没有什么缓冲地带。

据《靖逆记》描述，林清&ldo;少无赖，（其父）先本捶挞之，不克悛，屏处药肆&rdo;。读了几年书后，他发现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于是，在他十七岁那年，父亲把他送到一家药铺里当学徒。三年学习期满，他学了点中药知识，&ldo;并略懂医病&rdo;，就此走上了社会。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三里河一个药店里当伙计。本来这是一个不错的职业，不幸的是，他刚走上社会就染上了嫖娼的恶习，因此得了梅毒，长了一身的毒疮，&ldo;被药铺逐出&rdo;。

他的第二份工作收入又低，又不体面‐‐在顺城门外大街打更。这一般是老头儿干的活儿。不过也有好处，因为打更都是深更半夜出来，不怕人瞧见他的毒疮。不久之后，父亲去世，他的毒疮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回乡顶替父职，任黄村巡检司书吏。

书吏虽然工资低微，有的甚至没有工资，但是因为充当着官僚体系与民间社会的连接轴，这些人拥有操纵潜规则的空间。心黑手狠而又&ldo;门儿清&rdo;的书吏中，不乏发财致富者。可惜林清发财之心过于操切。当上书吏不久，他就因为私扣民夫工资而被革退。这是他第三次失业。

被&ldo;开除公职&rdo;之后，他并不服输，决定自己创业，投身商业，用没被官员查出的那部分贪污款与他姐夫合伙，在黄村开了个茶馆。一开始，他跑东跑西，很卖力气，茶馆经营的势头不错。怎奈他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事业刚开头，他就陷入赌博之中，不久把自己的这份本钱输得精光，被姐夫撵了出去。这是他第四次失业。

连续遭遇了三板斧后，他对人生并没有失去信心。他的长处就是从不服输，&ldo;大不了从头再来&rdo;。他怀着&ldo;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rdo;的悲壮，偷越边墙，潜入满清皇帝们圈为禁地的热河。在那里，他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曾经经管河务工程的&ldo;工作资历&rdo;，获得了一位管理皇家工程的&ldo;汪巴大人&rdo;的信任，参与管理&ldo;布达拉石作工程&rdo;。工程项目自古至今都是贪污腐败的最佳渠道，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成功的一次经历。很快他就赚了一大笔钱，&ldo;衣锦还乡&rdo;，大摇大摆地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回到了黄村。

然而好景不长，财主日子没过几天，因为赌博和嫖娼，他很快就把这笔钱败光了，再次成了穷人。

不过见识过花花世界的他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于是他再度外出，南下苏杭。在苏州，他谋到了一份在&ldo;四府粮道衙门&rdo;当长随的工作。《靖逆记》记载：&ldo;清有口给，能营贿赂所得，即散去若粪土。及事觉，官绳以法，清潜逃。&rdo;也就是说，他又一次因为过于大胆地贪污枉法而失业。这是第五次。

这次失业的后果十分严重，因为这是遥远的他乡，举目无亲，他连家都回不了。想来想去，只好靠记得的几个药方当上了游方医生。游方医生其实比乞丐强不了多少，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更谈不上能攒下钱了。没办法，他平生第一次当了苦力，在粮船上给人拉纤。这份工作的好处是他可以沿运河一路北上，回到北京。不过当粮船到达北京时，他已经形同乞丐。

回到北京之后，他又卖过鹌鹑，还当过鸟雀铺店员，因为好吃懒做都没干长久。他还因为将鸟雀店本钱花光，&ldo;险些被人送官&rdo;。最终，他只好灰溜溜地回到黄村，落脚在外甥董国太家。

总结前半生，林清换了十来种工作，除了在热河的一次外，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这一方面固然说明&ldo;大清盛世&rdo;中社会底层的生存状况并不如王朝自己宣传的那么安稳，另一方面也说明林清本人性格中存在着致命的缺点‐‐好逸恶劳、性情浮躁、做事没常性、大手大脚。

直到加入民间宗教后，这个&ldo;屡战屡败&rdo;、&ldo;百无一能&rdo;的&ldo;废人&rdo;的命运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重大转折。嘉庆十二年（1807年），三十七岁的林清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加入了&ldo;荣华会&rdo;（即&ldo;八卦教&rdo;中的&ldo;坎卦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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