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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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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转眼就过去了，二姨太的病却不见起色，德新老爷更是衰老得不成样子，他已经称病十多天没去工厂了。谁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

思若和宋林辉住在家里，她常常坐着豫承风的车子去看戏、喝咖啡，偶尔也会唱歌跳舞、流连夜色。

德新老爷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决定跟她谈谈。

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窗边，像一具干瘦的僵尸。思若替他放下窗子，一来不让寒风吹进来，二来不让风声传出去。

“听说你和他……”德新率先开口。

“请听我解释，伍先生。”她换了一身浅绿色的套裙，领口点缀着一圈兔毛，但看起来依旧不怎么暖和。

“闭嘴！谁让你插话！没有一点规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还记得么？我同意你代替我女儿活下去，不代表你可以恣意挥霍她的一切！我是昏了头，鬼迷心窍信了你们！”他喧嚷着，没有什么不敢的，他是不幸的，受到迫害的，正义也该站到他这边。

“帮我也是在帮你，不是吗？”她礼貌地笑。

锦州有明文规定，无儿女继承的房屋田产一律充公，所以军政府才拼命鼓动大户们的儿子到战场上去送死。

“该死的！混蛋！无耻！”德新始料未及，竟不知怎么接下去，只好大声咒骂道。他从来不是一个说话不讲策略的人。

“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你没有一点错！是我老眼昏花！愚不可及！”他捶胸顿足。

“请您保重身体。”她是经不住他这样的，他太可怜了。

他看了眼她，赶紧说：“你和他立刻断，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听见没有？”他终究是占有优势的，她不过才二十几岁，德新这样宽慰自己。

“好。”她应承着，他太可怜了，需要被安抚。

“我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么？她究竟为什么死？”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仍是不愿意相信女儿的死的，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和自己的女儿很像，仔细一看，又不很像。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我只是接到命令替补一个空缺……”

“空缺！我女儿的命竟这般不值钱！”

“无所谓贵贱，每个人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但总要有人为这不幸的时代慷慨赴死，她所做的一切，都于时代有益，你应该为她骄傲。”她从不觉得这不人道，如果这死亡有一天不得不落到她的身上，她也是不会抗拒的，这是五四之光普照下的一代人，德新永远也不能理解。

“慷慨赴死么？你们是要搅翻天！胡非为！无法无天！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锦州城虽易破，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却难解。时局如此，别说你，就是他，就是大总统，就是苍生不幸，就是天地同悲，也不能扭转分毫，人唯有适应，适应才是生存之道！”

“这个国家必须改变。”她突然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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