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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签军韩川（第1页）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千人被押解着，渡黄河，过滑州，沿着太行北上。

历史告诉他，这是要先去燕京，之后继续北上，去一个深山老林的冰窝子，唤作会宁府。

这几日，押解他的士兵，也逐渐熟悉，为首的是一个女真人，不懂汉话，家乡在开州，一个辽籍女真，已经三十多岁，是另外三个士兵的头，是军户，自己连同后代，生来是要当兵的，他杀人如麻，已经累积军功，得到了一个谋克职位。

两个奚人是兄弟，世居原辽国南京城，辽国灭亡后被征召，会汉话，与另一个汉人士兵是同乡，也是原辽国百姓。

汉人士兵，十六岁，名叫韩川。

队伍渐行，辽阔的中原大地上无遮无挡，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能看到西边隐约有山峦，那是太行山脉，再走半个月，就要到达以前的宋辽边境了。

澶渊之盟一百三十多年，两国民众和平通商交往，士兵不知战争为何物，早已退化成农民。

两国是难兄难弟，在兴安岭上突然崛起的女真人的打击下，先后迅速亡国。

俘虏队伍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一路死伤过半，每天都有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路边。四月春发，绿意盎然，它们都不是农作物，而是及膝深的野草。

战乱让民众四处逃亡，平日里繁华的中原大地，已然千里无鸡鸣。

兴亡百姓苦。

天上飘起细雨，大致推算日子，已在清明前后了。赵榛从旁人议论里得知，老将军张叔夜在两个月前死了，出开封就绝食，埋在了黄河边。壮志未酬，黄土盖脸，与千千万万死在这个春天的人一起。

皇祖母向氏，在金军破城前夜，于寝宫无疾而终。大概是老人家有先见吧。

还有何栗，就这几天，眼看国境日近，万念俱灰，绝食而死。这位清瘦的御史中丞，虽时有软弱，但原则之事上又无比刚硬，他就这么去了。

逝去的人藏在云里，雨落时来人间看你。他们会在看着吗？

“韩川，你要回家了，你家里还有谁？”赵榛一边牵牛一般拉着走不动道的田君君，一边与韩川聊着。自启程，二人就形影不离。田君君自始至终装是哑巴，万幸的是，女真人很是忽略她。

两个奚人士兵替女真头领背着抢劫来的财货，落在后面很远。

“没人了，女真人进城的时候，都被杀了。那时候我才十岁。”韩川没有看他，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右手狠狠摘下一株野草，赵榛看到他手掌上出现一道血痕。

“女真人进辽国城市，也这么残暴的吗？”这个事有些出乎意料，也出乎史料，赵榛不禁有些疑惑。

韩川不置可否地扫了赵榛一眼，说：“这股祸水从深山老林里冲出来，算起来十二年了，荼毒的不光是你们汴梁城。在北方，大到辽国五京，小到部落聚居地，男人都被抓去做了签军，女人都被标上了价格，猪羊一般买卖流转，随意凌辱，稍有不从立即就会被处死，挂在女真人帐篷门口戳几个血窟窿，作为反抗的惩罚，以儆效尤。”

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韩川面部表情并无变化，“我家世居析津府，从老祖宗韩德让起就在那里了，现在我已经是家里最后一个活人了。”

“原来你是韩德让的后人，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恨他们，我要逃。”韩川低沉地在赵榛耳边发出炸雷一般的声音。

赵榛一凛，明显感到田君君也抖了一下。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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