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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七（第1页）

只听李清照接上了自己原来的思路，说道：“綦大娘子说得没错，我一直欠綦公的。旧债未清、又添新债，唉……本就不应该再去麻烦他，更何况綦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以前身体受过伤本就虚弱，现在时事未卜，綦公更是日夜操劳积劳成疾……直到现在……”躺在榻上李清照扭动了一下身子，把头侧过去望向已经漆黑一片的窗外“一想起当时綦大娘子脸上的表情和说的那些话儿，只恨不得再死一次……”李清照不说话，安亭溪脑补着綦夫人的表情，珠圆玉润的脸上嘟起的小嘴，眼里闪现着没有经历过风浪的自以为是的天真而刻毒的神情。然而，她难道就不曾想一想，是綦友嘉的父母那样的人挡住了金人的第一波惊涛骇浪。现在，全靠她丈夫这样的人一路奔逃还在极力维护着国家机器能够勉强运转。她倒丝毫不以为虑，净想着不要让旁人沾了丈夫的光？这也太…像…传说中的八婆了吧？

只听李清照接着说道：“躺在病榻之上，从往来的人眼中看到自己时日无多似乎已成定局。泉州来的赵氏族人极力劝我即刻跟着他们动身南下不成，带着李顺两口儿悻悻而返。这也罢了，毕竟他们左不过是想让我答应，用我和德夫现在已所剩不多的毕生所藏，换一块赵氏宗祠里‘赵候明诚夫人李氏’的长生牌位罢了。可在綦大娘子眼里，我就连在赵氏族人眼里的这点价值也是没有的。简直像是堆在病榻上的一堆脏了的旧衣，能越早扔掉越好。哎……”随着一声长叹，李清照闭上了眼，仿佛窗外的黑暗中有什么她没有办法直视的东西“我自以为聪明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躺在这病榻之上，看着心爱之物一点点丢失却无能为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亦无能为力……那天，刚好是钟复皓拿着被偷去的十八轴字画前来要赎赏。李妈妈把家里能拿出来的一万钱都给了他了。我当时胸口就像挨了一闷棍一样，不仅心口疼，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就在这时，綦大娘子来了，说了那些话……她走后，我就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很有道理。那时的我，只求速死了……”

安亭溪被李清照的叙述吓住了，不作它想，也不敢插话，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李清照缓缓开口吟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时候，德夫又来了，还像是那日弃船登车与我作别目光烂烂射人的模样，走到榻前对我说‘抱着那些宗庙古器跟我来吧’，我应声睁开眼时，却总能见到张汝舟坐在榻边，对我嘘寒问暖，并兴致勃勃地与我谈股论今。你知道，这样的陪伴于当日的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当时我就心生疑惑——莫不是德夫引了他来的？而那张汝舟也是口口声声说着当日德夫在池阳之时是如何嘱托他照顾于我，还捶胸顿足地埋怨自己来晚了。屡次将我的眼泪逗弄下来……”说到这里，李清照抬起眼睛，无助地看着安亭溪，仿佛是要向她求证什么才是真的？

艾玛，安亭溪目瞪口呆地回视着李清照，这演技也太……让人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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