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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管头儿带着其他人去安顿,商雪袖才客客气气的谢过了郭老板和他请来同席的几位客人——虽然商雪袖见识没那么广博,可从容貌气度上看,这几位客人都十分不俗。
郭老板让人上了香茗,道:“这几位都是坎城的名士,虽然没那个幸运能亲耳听过商班主一曲,但的确是慕名已久。”
商雪袖惭愧道:“不敢当,是我该感谢各位解了我燃眉之急才对,实不相瞒,我从石城关入西郡,是提着脑袋进来的。”
她还不知道这些人立场如何,所以也不敢贸然说些什么,接着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新音社碰到哪边,都极有可能命都保不住。”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各位是我商雪袖的知音,他乡遇故知,我这话就多了,还未来得及请教各位尊姓大名?”
郭老板笑着一一介绍了,只有一个老者,却留在了最后,道:“这位老先生,姓名身份不太方便透露,商班主称呼老先生一声抱朴老就行。”
商雪袖这才一一见了礼,众人见她落落大方,虽然如她所说的确之前的经历也算得上是际遇狼狈,但仿佛那些经历不过是她刚演过的一场戏,而现在只是卸去了浓艳的妆,依旧神情安逸,气度高华,清艳绝伦。
郭老板道:“既然商班主差了那位管老先生来荣升,必然是有意在荣升唱上一场了,看来不枉我等困守坎城,原来是有一场大耳福在等着我们。”
商雪袖道:“实不相瞒,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在坎城开唱。邬奇弦先生就在新音社中,他说现在坎城对比一年前,民生凋敝,我怕百姓们没心思看戏——说实话,我是两手空空进的西郡,的确指望能卖出些座儿来换碗饭吃。”
另一人豪爽道:“既然有我们,商班主何愁没饭吃?在下不才,也有些薄产,供一个新音社吃饭绰绰有余,只把我们当一家人就好!”
商雪袖急忙站了起来,向那人道了谢,才道:“伶人凭本事吃饭,怎么好白拿……虽然和各位一见如故,到底也是萍水相逢,您说当一家人的恩情我领了,但我的确不能占这样的便宜。”
那人嗔怪着看向郭老板道:“老郭,怎么商班主还和我们这般客套?”
此时郭老板才一拍额头道:“忘了。”说罢急急忙忙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本装订好的册子来,交到商雪袖的手里。
商雪袖低头看去,装帧精良的册子是藏蓝色的封皮,上面是四个一丝不苟如同刻印般的五个字:“商雪袖曲集。”
在这五个字右下方则是更小的四个字:“拂尘文会”。
“这……”
郭老板道:“刚才看新音社的各位实在是饿的急了,所以一时间就招待各位用饭来着,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儿忘了。虽然之前商班主没来我们这儿开过嗓,可明剧和商班主的大名却早已传了过来,也有不少戏班子来西郡这边唱明剧。之前也有同好,在上京追过您的戏,写信跟我们好一番炫耀,我们看过秋声社的戏,当时就想着,‘小商雪袖’已经那么好,那商班主本人得到了什么地步?”
商雪袖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翻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整理的她曾经唱过的曲谱,有的曲谱唱词旁还写了赞誉她的诗文,眼眶不由得热热的,道:“我也听过‘小商雪袖’的戏,其实是极好的,并不下于我,我只是占了便宜,先于别的人唱了明剧而已。”
“商班主不必过谦,您的戏我们即使没看过,也还是传到了西郡,戏这东西,岂是一个‘唱’字就能全概括得了的?”
商雪袖也知道他这话说的足见内行,可被如此盛赞,还是有些脸红。
“我们后来得知大概年初的时候,您从这边儿绕行过,不知道为什么就匆匆离开了西郡。”
郭老板看了一眼抱朴老,见他长眉垂目,老神在在,便又接着道:“现在我们也算是知道了原因。虽然那次错失良机,可我们还有幸见了拂尘文会的几位朋友一面。”
“天下有明剧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拂尘文会?”抱朴老一开腔,旁边的人便都跟着颔首赞同。
他说完这句,就不再言语,但商雪袖也看出来了,这里属他身份最高。
郭老板道:“商班主怕还不知道吧,拂尘文会,可不止大岳小岳那处和我们这处,每到商班主有新戏出来,无论在哪儿演的,最迟三天,必定能出曲集,不出一个月,全天下的拂尘文会也就知道了。”
商雪袖张大了嘴,她怎么没听松老他们说过这回事?如果他们开口,她一定会将曲集奉上的!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明白了,作为拥趸们自发而形成的拂尘文会,无论是听戏、票戏或者制谱,都是极大的乐趣。
只是商雪袖没想到不过数年,明剧已经通过别的大小戏班传入西郡,更没想到,商雪袖之名,也随之传入西郡。
如今一个西行路上的坎城,也有拂尘文会的存在。
“所以商班主不必担心座儿卖不出去,一来坎城虽然生意萧条,但是本地人可不少呢!二来,既然有苏大地主兜底,怕什么?”
那个先前说小有薄产的人豪爽大笑道:“抱朴老这话把我说的实在是财大气粗,金光闪闪,为了商班主,我就充一回土财主又有何不可?”
但商雪袖却知道这位敢于自嘲的苏先生一定不是他自己说的这样简单,便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明晚在郭老板的荣升贴戏,还请各位到时候捧场。”
郭老板清咳了一声,道:“商班主,可否贴一出《生死恨》,让我们一睹为快?”
商雪袖此时是真的再也掩不住震惊的神色:“这出戏是我刚排演的新戏,不过在石城关演了几场,为何蜀地就有耳闻?”
抱朴老抚须道:“在商班主来坎城之前,有几个零星的走单的伶人,曾在茶馆饭舍唱过——商班主不必多有防备,我们以戏论交,不涉及其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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