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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浮出水面（第1页）

重新坐回王座之上的容祉颔首致意，狭长眼尾溢出一缕光格外明亮。

晨曦已跨过云山幻海高悬天际，煌煌日光自几处天窗泻下，天完全亮了。角落里的小太监轻轻熄灭了几盏油灯，又换了一次香。

杨柳石忽然抬头盯着秦华风的侧脸，瞳孔微缩，面上带着不确信的期许。

出身贫寒的秦华风正是由杨柳石引荐，才得以拜在顾明誉门下。他此时肯替杨柳石说情，也算是全了举荐之恩，也博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秦华风自袖中掏出一本奏书，朗声说道：“有人举报杨大人身犯私圈良田、暗营赌场之罪，而杨大人之子于去年强抢多名国子监学子入府囚为娈童致人死亡，杨夫人更是多次将府中未签卖身契的婢女卖去暗娼馆，以上举报臣皆以查明，证据确凿，臣恳请君上数罪并罚，以正国法威严，还百姓公道。”

杨柳石听完已然怒极，抬手指着这人咬牙切齿道：“秦华风，我昔日待你不薄，你竟在此刻落井下石，往日是我瞎了眼，竟没看出你是这种阳奉阴违的小人。”

满朝大臣无人说话，却无不是后背发凉，惊愕不已，任谁也没想到此时抢着出头之人竟是这朝堂之上唯一与杨家无任何利益纠纷之人。

本以为是取乐子的竹叶青，忽然就变成了吐着芯子的毒蛇。

容祉冲一旁的桂公公递着眼色平静说道：“落井下石？这么说是确有其事？把这奏书给各位大人都瞧瞧，御史大夫认为这下当如何判为好。”

奏书先递到了欧文修手中，欧文修极力平复着心下思绪，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君主今日的真正目的，岂是要杨柳石的命这么简单，他是要祭了弘农杨氏满门来敲打整个氏族，眼下绝不可能再如往日那般联合几大氏族轻而易举就逼迫君主退让，他微微侧身，朝身后几大家族摇了摇头，不再看杨柳石一眼，缓缓说道：“若奏书所说皆为实情，依律法当满门抄斩。”

“众卿若无异议，那就如御史大夫所言，交由御史台依法处置。”

容祉说得漫不经心，却字字化作利刃插进了杨柳石的五脏六腑。

杨柳石忽然悲愤交加，弘农杨氏，几百年朝堂风云，经历多次改朝换代，扶持出的帝王加起来比他容祉的年龄还要长，门楣荣耀，怎容一个黄毛小儿断下生死。

他当下起身，挺直了脊梁，愤然说道：“君上，我弘农杨氏曾辅佐祖帝打下这大启江山，而今，我族祠堂尚供奉着太祖帝赐下的白玉丹书，此书保我满门。”

大启开国太祖曾赐白玉丹书为证，有大启一日，就定保诸公子孙门楣绵延流芳。

当年辅佐过大启开国君王的氏族家里都还供奉着这样一块儿上好白玉，玉上丹书为证，字字肺腑，记载着当年帝王对肱股之臣许下的承诺。

凝固了的空气似乎在慢慢融化，悬起的心也都悄悄放下了，众朝臣开始觉得果然过了早上就开始热起来了。

容祉轻轻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直笑得削瘦的脸颊微微泛红。

朝臣心下困惑，品阶高的人稍稍抬头向王座上望去。

“哐！”

笑声戛然而止的同时，容祉一脚踢上面前的矮脚桌案，桌案翻倒，奏折哗啦啦掉落。

“白玉丹书写下的是百年世家们一心为国的赤诚，是大启为国之栋梁写下的承诺亦是荣耀和表彰，它是世族彰显热忱的点缀，却绝不是危害江山的蛀虫的保护伞。”容祉起身负手而立，冷面厉声，字字铿锵，响彻在章华殿内。

肃然无声。万籁俱寂。

凭着胸中怒意烧起来的勇气，和来自于一方白玉的有恃无恐，在此刻泄了气，极速瘪了下去。杨柳石直直跪了下去，额头撞上玄理石地板，发出沉闷声响，接着，哭喊声响彻了整个章华殿，“求君上开恩，放过我杨家妇孺，求君上开恩，放过我杨家妇孺……”

额头撞破，鲜血流下，和眼泪一起化作了血水，染红了半张脸，惊恐绝望的求饶一声高过一声。

满堂沉默。

容祉淡淡瞧着，眸中波澜不惊。

有些人痛哭流涕，从来不是因为愧疚和忏悔，而是他真的走上了绝路，再无挽回余地。

朝臣们走出章华殿，一路沉默着走向宫门，不复往日的轻松惬意。

杨柳石及其子，月后问斩，杨氏所有男丁流放充军，杨家子嗣永不得入仕。不义之财尽数充公。

弘农杨氏，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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