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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送你们（第1页）

开门的时候，他还没想好答辩的用词，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在寒风中洗礼了一天后，陈雨峰仿佛缩了一号，看上去落魄而无助，他拖着瑟瑟发抖的躯壳站在客厅，连打了数个喷啶，想以此逃过暴风雨前那可怕的黑色气氛。

迎接他的是无边的沉默，他缓步轻挪，小心翼翼的侦查了家里每个角落，嗅遍了每段空气。

一切都没有改变，电视频道没有换，沙发中还是赵慧留下的褶皱，茶几堆满了果核，卧室一片狼藉。

婚姻依旧在他身旁喘气，但己经奄奄一息。

茶几一角有张纸条压在杯子下面，陈雨峰抽了出来，借着窗户渗进的余光读到，“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你是个骗子。”

这些字迹是用口红写下的，艳浓如血，惊心动魄，陈雨峰读完将它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可随即他又将它寻了回来，塞进上衣内侧口袋，就这样，他看着时间在身旁一点点流逝，直到周围再次暗淡下来时，他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傍晚的阳光被打了折，吝啬的散漫在他周围，零落于地板和家具上，他掏出烟，点了一支，然后坐在沙发中一口一口的悠悠吸着，客厅是禁烟区，一尘不染，赵慧使他保持着绝对的干净，平时她根本无法容忍陈雨峰给她的领地带进一星半点的灰尘，她是个圣女，是个雌性蒸馏器，而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却是背道而驰的乡村习惯，是自然，无束，是对细菌的宽容。所以你能想象七年来发生了多少可怕的战争，一方固守卫生的高地，另一方不时给以偷袭，婚姻消耗着他们的生命，也改造着他们的性情。

陈雨峰将她固有的洁癖看做对自己性别的侵犯，这是一种很霸道的剥夺，他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数落，我们可以想象他们每次做爱前那繁复的准备，那可笑的小心谨慎。陈雨峰在李主任那儿获得的自信此时让他生出反抗的勇气，他把烟灰弹在地板上，向客厅吐出一股股可怕的气体，心花怒放，他想象着赵慧看到这一幕时铁青样子。

但这终究是他的想象，是他可怜而又可悲的私人游戏，在这个家里，他的发言权在婚礼那一天就被赵慧接收了，从那时起，他便是一个孩子，一个受保护者，赵慧如此爱他，她不需要孩子，她的爱无法承受孩子的存在，他就是自己的孩子，她的爱那么极端以至于使她背叛了自己的天性。

可他能承受这一重量吗？她爱他也恨他，包容他却又禁锢他，她爱的很累，他被爱的更累，她彻彻底底，而他已气喘吁吁，她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他却节节败退，萌生隐意了。

太阳沉没在最后一道光芒中，外面的灯火星罗棋布，再次将城市点亮，陈雨峰感到有些饿，他一整天泡在网吧里，随意吃了几口面包，然后就是不停的吸烟，直到将烟盒吸瘪。

他坐在黑暗中，轻声唤赵慧的名字，仿佛唤母亲一样，他的保护人在哪里呢？他唤她是因为他饿了，累了，害怕了，他回归到幼儿状态，在孤独中等待希望。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陈丽峰打开灯，从冰箱里搜罗了能吃的一切，将他们塞进肠胃。

吃完，他继续抽烟，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也许他该给赵慧打一个电话，问问他在哪，但他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打过去根本就是徒劳之举，很明显她不想见他，她伤了心，跑到娘家或是那个密友那里都有可能，如果现在打过去一定会招来洪水般的数落和咒骂，他不能犯这种技术上的错误，他应该暂避风头。

可继续逃避可取吗？难道让她当面倾污愤怒不好吗？如果她能原谅他，就让她尽情发泄，尽情撕打，尽情的爱，尽情的恨，或许这是他们摆脱婚姻沉重惯性的机会，或许这会给他们波澜不惊的生活抵起一丝涟漪，他想，如果能说服她回来，这架生锈的婚姻大车就能延寿，这朵凋败的花儿就能二次绽放，只要她出现在门口，他就会紧紧抱起她，狂热的亲吻她，和她再也不分开。

他要澄清与李主任的关系，重新赢得她的信任。

陈丽峰穿上衣服，再次踏出家门。

昨晚的一幕就这样重现，怀疑，失望，追逐，这一次，角色倒转，他成了追逐的一方，婚姻的列车在出轨的一刹总需要有人去拉回来，虽然是螳臂挡车，危险重重，但总要有人去做，因为出轨翻车的危害我们难以承受。

可一个罪犯有资格打听管教的行踪吗？下楼时，他被这一想法再次弄得灰心丧气，连脚步都软了。

他没有坐电梯，一个人晃晃悠悠向下走去，足足两分钟才走完，下到最后一截楼梯时，

一个长发年轻女孩低着头与他撞了个满怀，女孩吓得退到一边，惊恐的看着他，仿佛见了鬼，她没想到会有人从这长久孤寂的楼梯走下。

陈雨峰冲她笑了笑，让开一条空隙，女孩圆睁着两眼快速跃了上去，边上边吃吃的笑，陈雨峰朝她喊道，

“我住十九层，有空来吧！”

笑声更大了，在整个楼道中回荡，陈雨峰得意满满的看着自己的影子，想看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己，那是作为自由人，作为未婚男人的一面的自己，他被埋藏在婚姻的刑室里，此刻，他挣脱开，露出浅浅坏笑，略施把戏，与在他面前经过的少女开个玩笑。

陈雨峰来到大街上，心潮澎湃，他被刚才大胆的举动自豪，他发现自己邪恶的一面还未死去，还活着，还会不时露出狰狞的面孔。

那个小姑娘与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他要寻求赵慧的原谅而不是在自由的道路越走越远，可奇怪的是他无法克制，在他心底涌动着一团自由火焰，一团追逐女人，与她们调情的冲动，离开李主任后，这种意念就像馋虫汲取了养分在他体内恣意繁殖，令他欲罢不能，仿佛破决的提坝，坍塌的高梁，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从前对年轻女人的免疫，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他居然厚颜无耻的盯着那个小女孩，居然厚颜无耻的向她邀约，更可怕的是，小女孩和他撞在一起时，陈雨峰竟然……

晚上的城市更加漂亮，白天的阳光夺取了人类创造的精华，只有夜晚，只有绚烂的灯光才能衬托出这一切，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两旁，与各色行人擦肩而过，便有城市的诗意，相逢不必相识，活在人群中却又能随时感受孤独。

陈雨峰感激城市这一点好处，他离不开城市，离不开他熟悉的街道和节奏，离开这儿，他度日如年。

一时间他感到赵慧的离去并不那么可怕，难道这不是他一直的期盼？没有了她，还有这座城市，城市不会弃他而去，只会一直守望着他，他从赵慧的生活中离开不过是为了重新回到城市的怀抱，离开婚姻，拥抱孤独，再不必为谎言打工，只做个简单快乐的光棍，做个追逐美色的猎手。

他的思维狂喷滥射，古怪大胆的想法此起彼伏，他突然觉得这样下去等走到赵慧家时自己也许已经无药可救了，他想着那张纸条和那句话，他是个骗子，对，没错，他一直是个骗子，陈雨峰大笑起来，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个骗子，当初不正是他的才华骗了她吗？他一无所有，孤苦伶仃，她到底看上他什么？

但他还要走下去，还有将她请回来，还要客客气气，任劳任怨，毕竟相伴了七年，不管怎么说，他都会给她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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