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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时明月在兰舟（第2页）

这话问得凄然，淞音迟迟疑疑地说：“绿钿一个舞女，一次跳舞时伤了脚，竟然能让竞小王爷在众宾客的面前，亲自为她揉搓涂药，还解开胸怀为她暖脚，如果不是姿色出众，竞小王爷何至于此。”

皇后解嘲似地一笑，说，“我几次找寻机会，想见她一见，皇上居然不允。上次让你偷偷去宫门里瞧，长什么样儿竟然也未看见吗？”

淞音低头：“倒是与值班的宫人说好了，谁知那时皇上竟过去了，是以不敢近前，也没看清楚。”说完偷偷瞟了一眼面带期待的主母，这句话，她是撒谎了，所以有些不安。

兰皇后倒笑了一下：“皇上这么紧张，不许我与她见面，是怕对她不利吧！皇上要护着她，我偏……”兰后虽然把话咽了下去，还是笑容微苦，“淞音，你知道吗？我在进宫之前，就听父兄们谈及，皇上是少见的少年俊杰。那时无庸族侵犯边境，是我的夫君，他一个人，一骑马，入了敌营探听军情，还从容脱身。不仅挽救了我容国的危急，还摆脱了众人对他血统的怀疑！这样的人，他是我的丈夫！我一心想，嫁了一个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当真是上天垂怜！皇上刚见我时，是那么温柔，他说我是他眼中所见，最美的女郎，比晨起带露开放的花儿还要娇艳，我一颗心都要跳起来了！可是绿钿出现了，皇上就变了，他竟然不耐烦见我一见，他，……”兰后声音凄凉，淞音也听得心酸，只双手轻按她肩头，聊作安慰。

兰后看着眼前人黑白分明，静下心来便显得灵气四溢的眼睛，语气里有点歉疚：“淞音，我与皇上，再不能圆满了。早知今日，我悔不当初。如今我宁愿这个分宠的女子是你……”

淞音心里一紧，一时竟无话可说。

深秋，皇后所居的融阳殿前后广栽桂树，深黄色的丹桂，洁白的银桂，鹅黄的金桂依次开放，处处流芳。凉凉的风轻拂过层层细密的深绿桂枝，拂过枝条中万点金黄的小花，串串簇簇，使得整个融阳殿都笼罩在连绵的清幽香气中。

淞音在树下深吸一口气，用手掌接住几瓣早落的桂花。金黄的小小花瓣已成干萎状，这桂花，怕是开不了多久了，日子也会一天凉似一天。

犹记得修家公子告诉过她，桂花不能摘，应该用手摇的，她还未进宫之时，就常和府上的姐妹们一起摇桂花，地上铺了锦布接着，那朵朵光灿灿的米粒般大小的花儿就如雨一般落下，飘飘洒洒，一时间熏染得衣裳俱是清香，头上也沾满黏黏的细碎花瓣。恍惚间又回到了少年时，是那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泪扑簌簌落下，一时汹涌地难以自控。

“怎么，淞音这是想家了吗？”

淞音猛地一怔，这时候的声音在她看来几如晴天霹雳。扭头只见一长身黑影正站在桂树底下，似是已看了许久，一个机灵将脸上泪珠抹去，待那人走到跟前才施礼：“见过国舅爷，国舅爷怎地亲自来了？”

树下的兰韬隐站在阴影之中，晴初看不见他脸上表情，语气却是平淡无波，“淞音是想家还是在思人？”

因为自己刚才实在不谨慎，过于忘情，淞音一时窘迫，只能点头认了，一边又堕下泪来。

兰韬隐笑笑表示理解，“你且将这个递与皇后娘娘。”说着递过来一方帛书，淞音接过，“国舅爷不进去吗？”对方摇头，旋即走远。

淞音忙进殿中，将帛书递了过去，“刚才国舅爷亲自来了，只给了这个。”

兰后沉声道：“你且打开来看。”

淞音应言打开来看，讶然不已：“绿钿要出宫了？”兰后陡然变色，惊得坐直了身子，赶紧接过帛书看来。那帛书详细写了今日绿钿亲口所说出宫之事，并说经过几番曲折得到的可靠消息，绿钿已然在准备行囊了。

心心念念的情敌自动退场，？兰后满心的胜负之心陡然浇灭，一时颓然，帛书飘落地上。淞音低头捡起，主仆二人面面相觑。淞音看着兰后那蹙紧的眉头，暗暗地想，娘娘有多久没有展颜开怀笑过了？记得娘娘入主东宫之时，虽然有些拘谨，但眸中都是含了笑的，那时后宫仍有她人分宠，她也一直都是春风满面，风华不减，直到绿钿出现，融阳殿中再不闻那轻快的笑音，只见一个越来越雍容，越来越气派的皇后。甚至是二皇子的出生，都没给那张黯然的脸添多少生动，皇后只对着那小小的面容发呆，是因为那张小小脸蛋，有皇帝的影子吗？

当时娘娘吩咐她偷偷去瞧那美人的真容，她恰好见到绿钿湖站在门口迎接皇上，没有忸怩，没有惶惑，那美人直直地娇笑着扑进皇上怀里，双手搂着皇上的脖子，身子吊了上去，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晴初就倏然明白，皇后之美无人比肩，皇上却为何视而不见，那般迷恋绿钿那样一个女子，是因为那个女人，脸上带笑，眼里有光，连每根头发丝都透着意气飞扬。

淞音再回到院中时，想折几枝桂花驱逐屋里刚才的香气，此时已是兴味索然。彼时淞音并不知道，翌年，她是再也见不到融阳殿的桂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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