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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赵老师回忆录7（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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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家预想中的杀鸡给猴看的戏也一直没有上演，这次交流考察回来，张元圣明显比过去亲切和蔼许多，对张派的人一如既往的保护照顾，对江派的人也开始嘘寒问暖起来，搞的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其中最摸不着头脑的还数王明伟。因为不光江岸对他好，张元圣也对他好，这两个人就像比赛一样，都争着给他派当红的栏目，都经常叫他去自己的办公室谈心，偶尔也都还会在出去应酬的时候带上他。杂志社里的人们都觉得发懵，搞不清这王明伟到底是什么来路，能让这两位大主编这么重视，而王明伟本身就更不懂了，自己一没钱二没人，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对自己呢。其实此时张元圣和江岸的心里都有一番打算。张元圣想，这王明伟是你江岸带进来的人，这小子没什么身份背景，你想把他带进来无非就是想培植个自己的心腹，刚出校门的毛头小子，黄嘴丫子还没有褪净，懂得什么，我倒是要让你江岸看看，在这个杂志社，我就是老大，我想把谁拽过来就把谁拽过来，你以为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培植手下？那是纯属胡扯，我偏要置这口气，让你知道你还是太了。江岸则想，这王明伟是我带进来的大家都知道，要是让张元圣拉拢了过去那我的脸面上岂不是挂不住，张元圣这老东西贴上毛比猴儿都精，我可不能让他使的离间计给迷惑了，我得把王明伟拽住了。就这样，王明伟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张元圣和江岸两个人身前的大红人。王明伟对这些所谓的关怀照顾虽然迷惑，但想一想这也算是天上飞来的机遇，若不是这主编和副主编都如此器重，就凭自己，没有背景没有钱的想出人头地，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王明伟还是奔波于张元圣和江岸之间，虽然杂志社里的同事们都对他尊敬有加，拉拢请吃请喝的饭局老是有，他负责栏目的内容也日益重要，可是清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刚来杂志社时候的那些幻想在一点点的变成现实，工资涨了奖金有了事业也算小有所成，最近社里要盖集资楼，每平米的价钱便宜的要命，张元圣和江岸也都许诺会给他一套两室一厅，看似一切都很完美，可是王明伟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总是害怕这种建立在领导赏识基础上拥有的一切会忽然想肥皂泡一样破灭，毕竟把自己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真的是很不好，况且张元圣和江岸的斗争最近也呈现出了白热化的迹象，说他们要手刃对方那确实有点夸张，但是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真的让被夹在中间的王明伟很为难，哪一边都得罪不起，哪一边也不敢靠太近，以至于现在他在他们面前都不敢怎么说话，答一句话也是在脑子里转好几转才敢说出来，每次进他们任意一个人的办公室，回来后都是一身的汗，生怕被另一个人误会自己倒向对方的阵营。被剥夺一切，其实也就是张元圣和江岸的一句话，在他们面前，王明伟觉得自己就像只小小的蚂蚁，一不小心就会被踩死，尸骨无存。而习惯了众人仰慕目光的王明伟，此刻真的再也受不了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了。最近他又开始做噩梦，梦里刚建好的大楼，他欢欢喜喜的搬进去，却在瞬间楼塌了，他被压在砖石水泥里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救他，梦里他一手开辟起来的栏目被读者投诉，他走在街上被人往身上仍臭鸡蛋烂菜叶，梦里空荡荡的杂志社大楼里就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没有人，但却传来各种讥笑他的声音，说他出身卑微，没有关系背景，说他不自量力，自诩有才华，实际上狗屁不是，梦里张元圣和江岸各拿着一把大刀在吵架，吵的急了就给王明伟一刀，而王明伟被绑在柱子上，最也被堵上，只是疼得死去活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每次从梦里醒过来，王明伟都是一身一身的汗，被褥湿透，于是他也就睡不着，起来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吸着烟。

转眼间王明伟已经来志和杂志社快四年了，时光就像流水一样冲刷这王明伟，把他变得连自己都渐渐不认识自己。在张元圣和江岸的斗争中，他到底是偏向了张元圣，因为他看出，现在的大趋势已经一面倒的倾向了张元圣，自打几年前张元圣外出交流考察回来后，他的怀柔政策果然很奏效，他本来就是杂志社的主编，是一把手，再加上会收买人心，战胜江岸那其实真的只是个时间问题，现在他虽然临近退休，可是却仍是风头正劲，杂志社的高管们都巴结着他，想着等他退休的时候能把自己扶到主编的位置。而现在是办公室主任的王明伟，自从被张元圣提拔到这个位置上，也就顺理成章的倒向了他。对于江岸，王明伟还是一如既往的应付着，毕竟是他把王明伟带进来的，若是对他太过疏远，未免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有过河拆桥之嫌，不利于自己的形象，可是他和江岸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早不是当初江岸接他来员工宿舍那个时候的那种心情了。

这一天，张元圣把清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清明啊，一会儿咱们这要位新同事，是从江浙那边杂志社挖过来的编辑，很优秀，你负责带一带他。”“从江浙那边挖过来的？”清明问。“是的，他家在咱们这里，是小珍的朋友。”小珍是张元圣的爱女，张元圣二十八岁娶了小自己岁的娇妻，八年后才生下了这么个女儿，取名张若珍，就是爱若珍宝的意思。这个名字倒是也起得很符合实际，这张元圣夫妻俩把女儿简直就要宠上了天，这大小姐王明伟倒是见过几次，不仅长相很一般，那副看人时候居高临下的神态，简直可以用不可一世来形容，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就这么位连遣词造句都弄不明白的大小姐居然说自己喜欢文学，这让王明伟很抑郁。现在忽然弄出个朋友来，而且要来杂志社工作，想必不是一般的什么朋友吧，于是清明就问张元圣：“张主编，小珍大学毕业了吧，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她毕业后怎么打算的，这回和这个朋友一起回来吗？”张元圣知道清明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隐瞒，说：“我也不拿你当外人，说实话，这个人是小珍的男朋友，唉，上大学的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什么文学活动认识的，是个小杂志社的编辑，这不，就说死说活的非要和人家在一起，我和她妈也没办法。这回她毕了业，我和她妈让她回家这边来，都给她安排好了工作，政府里的文员，多好啊，体面又清闲，可是她非不回来，要和那小子在一起，我和她妈就她这么一个宝贝，能怎么办，只好给那小子找个工作，然后一起弄回来。唉。行啊，以后就让他在咱们这里当个小编辑也就行了。这小子我也看了，人不错，家庭也还可以，对小珍好，言谈举止的也挺对我的脾气，就这样吧。清明啊，你是我非常看好的一个人。你是郑老一手带出来的，业务水平可以说现在是咱们社最好的，以后你就多带带这个新人，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清明一听张元圣这么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就忙不迭的说：“张主编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您放心，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把新人带好。”张元圣就貌似欣慰的点了点头。

接到张元圣电话的时候清明正在忙着，听说新人来了，他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去了张元圣的办公室，拉开门，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陈宝就站在张元圣身边。“清明，好久不见了啊。”陈宝走上前来拥抱了一下王明伟，还在他后背拍了拍，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们是八百辈子的好朋友一样，王明伟反应过来也拍了拍陈宝的背，说：“小峰啊，怎么是你，太让我意外了，好几年不见，你可是一点也没变样。”张元圣看了看他俩，问：“怎么，看样子你们挺熟的？”陈宝回到：“叔叔，我和清明是大学同学，毕业实习也在一起，算是老感情了。”张元圣说：“哦？你们还有这么段渊源呢啊，这可好，以后你们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宇峰啊，以后你可要多向清明学习啊。”“恩，叔叔放心，我一定好好像清明学习。”清明也点头到：“张主编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一定好好和小峰相处，您尽管放心。”

出了主编室，清明把陈宝安顿在5楼自己呆过的那间办公室，现在那间办公室里只有刘勇一个人了，郑老退休了，清明自己也在5楼有了独立的办公室。例行的叮嘱了刘勇好好照顾一下陈宝，清明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心里很不舒服。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元圣的女婿竟然是陈宝，大学毕业后他们一直都没有联系，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别人说起过陈宝似乎是在江浙一带凭关系进了个杂志社，后来又听说找了个挺有钱的女朋友，谁能想到，他的女朋友竟是张若珍。现在自己出卖良心出卖灵魂出卖骨气和自尊，好不容易奋斗到现在这个地步，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张元圣的一点信任和支持，眼看着仕途一片光明，怎么陈宝就又冒了出来，真是魂不散。这样的情景，使清明又想到了大学实习的时候，那时候陈宝也是这样突然就冒出来，然后夺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些成绩和荣耀，难道此时，那些情节还要再重演一遍吗？清明实在不敢往下想，于是就呆呆的吸着烟坐等下班。

一下班，王明伟就奔着大学城旁边的那些大排档而去，现在他就想喝点酒。厌倦了酒楼餐厅精致的菜肴，现在清明最怀念的，是大学时候的那种无拘无束的味道。到了大排档，他点了几样小菜，点了几瓶凉啤酒，自斟自饮起来。“老板，来十串羊肉带走，谢谢。”这个声音，好耳熟。当王明伟从酒杯前抬起头，就见一个女孩子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干净清透的面容，纯净的眼睛，水汪汪的噙着泪。“小晴，是你吗？”然后清明就看见那泪水，一下子顺着女孩子的面颊流了下来。

赵小晴坐到清明身边的时候，清明还有点不可置信的感觉，他甚至想伸手捏一捏自己，看看现在是否是在做梦。四年不见，小晴出落成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大姑娘，不再有当年青的样貌，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清澈的犹似当年。“小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上学，就在你读过的学校读过的专业，只是可惜四年了，却再也没有见到你。难道你，不回母校的吗？”听着小晴这么说，清明一阵心酸，他仿佛又回到实习的那些日子，仿佛手里握着的仍是小晴细腻白的小手掌。“小晴你，现在还好吗？”“我挺好的，你呢，和李小艾还好吧？”“李小艾？哦，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从毕业那时候起就没再联系过，她去外面闯世界了，现在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哦。这几年我一直以为你们都已经结婚了，还想着是不是连宝宝都有了呢。”小晴说着，就淡淡的笑起来，清明看着小晴，忽然很心疼，就伸手把小晴揽在了怀里，小晴并没有挣扎，只是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了清明的肩膀。

当地上的空酒瓶变成十个的时候，清明看小晴的眼睛也有点模糊起来，小晴还是淡淡的笑着，看着清明。“小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喝酒了？”“一个人的时候，心很疼很烦，于是也就只有喝酒了，古人说的好，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小晴你这是何苦，为了我，不值得。”“当年你握住我手的时候，并没有问我值得不值得，所以现在，你也不该评论我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因为无论值得不值得，都是我的事，我的情绪，我的回忆，我的思念，我的思想，我的身体和灵魂。清明，你当年都可以悄无声息的一走了之，现在才来说值得不值得，不觉得晚了一点么。”“小晴，你变了，原来的你可没有这么伶牙俐齿。”“清明，你也变了，我在你脸上甚至找不出一点点当年傲气的影子，怎么，难道所谓的成功人士就是西装革履的坐在大排档里喝闷酒么？”

清明不禁又看了看小晴，四年的时光后，小晴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清明觉得有那么一点陌生，可是看着小晴看自己的眼神，清明知道小晴其实没变，至少这四年过去，她对自己的感情，完全没变。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当年那些疏远和躲避，就像刻意忘记了一样。酒喝到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清明起身要送小晴回去，小晴也没有推辞。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清明问：“还有机会再见面么？”小晴说：“我就在这里，若是你想见，又怎么会没有机会。”说完在清明的手心里写下了一组号码，然后她转身进了校门。清明看着小晴的背影，忽然觉得藏着心底多年的那些感情被勾了起来，那些原本被事业金钱蒙住了的青春年少紧张期待的心情，又萌发了。

自从上次遇到了小晴，清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复活了，这四年来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自己都陌生的政客，虚伪市侩的让自己都讨厌，如今遇到了小晴，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倔强的、傲气的王明伟，那个才华横溢受人仰视的王明伟。这种感觉和现在在杂志社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虽然有时候也会流露出所谓的威严，可是清明知道，这威严都是做给下属看的，是为了震慑他们。王明伟知道自己一无钱二无人，纯粹是张元圣与江岸的意气之争成就了自己，是他们一次次的明争暗斗把自己推上了办公室主任的宝座，鹬蚌相争，他王明伟就是得利的那个老渔翁，既然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让人再看不起，不能再漏了怯，所以清明一直和同事们保持着距离，表面上斯文恭谦，可心里嘴边时刻上着一把锁，虽然他现在有时候也能看到所谓的被别人仰视的目光，可他明白，这目光看见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他更清楚，无论谁坐在这个位置上，别人都会这么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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