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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是一只破的空木桶。’他有点生气地回答。”
“‘哼,一只空木桶!你倒比望远镜看得还远呢!你怎么知道这个木桶是空的呢?’”
“‘我也不知道。这可能压根儿就不是木桶,也可能是木桶。’他说。”
“‘对,它可能是木桶,可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它离得远了点儿,实在不好说。’我说。”
“我们反正没有事做,便一直看着它。过了一阵,我说:
‘狄克·奥尔勃赖特,你看,那个东西快要赶上我们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那个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觉得那是条狗,游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这时,那个东西漂过了横流水。我们看清了,它是只木桶。”
“‘狄克·奥尔勃赖特,那个东西离我们还很远时,你怎么就知道它是只木桶?’我问。”
“‘我以前看见过,很多人都看见过,他们都说这样的桶会闹鬼。’他说。”
“我把其他的人都叫过来看,并且把狄克的话给他们讲了一遍。这时,木桶已经和我们齐头并进了,它距离我们大约二十英尺。有人要把它弄上木排,但大家都不同意。狄克·奥尔勃赖特说,只要是和它开玩笑的木排,没有一个不倒霉的。我们这一班的木排长不信这话。他说由于木桶所在的水流比我们所在的水流速度快了一点,所以它能慢慢地赶上我们。过一会儿,木桶就会漂走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们就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我们唱了一首歌,跳了一个水手舞。木排长还想让我们再唱一首歌;但这时天上有了云,木桶始终没有漂走,大家唱得都不好,最后歌声越来越小。没有人说话。接着大家又轮流讲起了笑话,但很奇怪,没有一个人笑,连讲笑话的人自己都没有笑。大家都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那个木桶,心里不太舒服。天突然黑了,接着风也呼呼地刮了过来,有了闪电,雷声也响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下起了倾盆大雨。有一个人跑向了排尾,可他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脚脖子给扭伤了。大家都有点担心。每次闪电一亮,就看见木桶旁边闪着蓝光。天快亮了,木桶消失了。天完全亮了,我们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它在哪里,我们都很高兴。”
“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九点半,大家正在高兴地唱歌、跳舞、讲笑话,木桶又停在了靠近右舷的老地方。欢笑声没有了,大家都担心地看着它;没有人说话。天上又有了云。大家全聚到了一起。暴风雨下了整整一夜,又有一个人的脚脖子给扭伤了。天快要亮的时候,木桶又消失了。”
“整整一天,大家都不说话,脑子很清醒,这种清醒可不是不喝酒的清醒。大家都喝了很多酒——不是在一起喝的——而是偷偷地找一个地方,一个人喝。”
“天黑了,没人去休息,没人唱歌,也没人讲笑话;大家都坐在了木排前面。他们一动也不动,不时叹口气,往一个方向看了两个小时。果然,和前两夜一模一样,木桶又停在了老地方。暴风雨又来了,这次还有雹子,轰隆隆的雷声不停地响,大风变成了狂风,闪电把木排照得和白天一样,大河也成了乳白色。我们要过横流了,可没有人去划后长桨——他们说,他们不想把脚脖子给扭伤。正在这时,天空炸起了一个霹雳,值后半夜班的两个人被劈死了,还有两个人的脚脖子又被扭伤了!”
“天快要明的时候,木桶又一次突然不见了。那天,大家都没有吃早饭。转过来转过去,小声地说着话儿,但都离狄克·奥尔勃赖特远远的。他们都不愿意和他一起划长桨。木排长把几条小艇子都拉到了木排上,放在他的棚子附近,他没有让人上岸去埋死人。他想得很对:上了岸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又到了晚上,大家小声说着话,很多人想杀掉狄克·奥尔勃赖特,因为他好几次看见了木桶,有的人想让他上岸去。有些人说,要是木桶又来了,大家都把狄克·奥尔勃赖特推到岸上去。”
“大家聚在木排前面,一边盯着木桶停的地方,一边小声说着话。木桶又慢慢地漂了过来,停在了老地方。木排上真是静极了,要是有根针掉在地上肯定能听见。木排长说话了:
‘我们别呆呆地站在这儿了,像个傻瓜一样。我不想让这个木桶一直跟着我们到奥尔良,你们肯定也不想;那么,我们就只有一个方法——放把火烧掉它。现在我去把它弄到木排上来。’”他说完,就跳到了河里。“他把木桶弄到了木排上,把木桶的顶给砸开了,天啊!木桶里面有个小孩子!是的,他什么也没有穿。他是狄克·奥尔勃赖特的亲生孩子,这是狄克·奥尔勃赖特亲口说的。”
“‘是的,这是我的亲生宝贝儿,他叫查尔斯·威廉·奥尔勃赖特,我的可怜的早死的孩子。’他说——他只要想说好听的话,张嘴就能说出来。他说他过去住在这个河湾头上,有一天晚上,孩子哭了,他烦得掐住了他的喉咙,没想到孩子就这样被他掐死了——他的话肯定不真实——他快要吓晕了,便趁着媳妇还没有回来,把孩子给装在了一个木桶里,自己就逃了出来,当了木排夫。木桶已经追了他三年了。一开始只是很小的倒霉事儿,直到死四个人,木桶才不追。要是大伙儿再让它追一晚——肯定还要再死两个人——但这就没事了。听完他说的话,大家就想用小船送他到岸上,用私刑把他处死。但他突然把小孩子抱了起来,流着泪跳进了河里。我们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再也没有看见过查尔斯·威廉,他真是可怜啊。”
“是奥尔勃赖特流着眼泪还是那个小孩子流着眼泪?”鲍勃问。
“那个小孩子不是都死了三年吗?他怎么会哭呢?当然是奥尔勃赖特流眼泪啊。”
“咱们就先不说他会不会哭——那个孩子怎么没有烂掉呢?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戴维说。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是活生生的样子,但他就是没有烂掉。”爱德说。
“嗯——那个木桶呢?他们把它怎么了?”“灾难来了”问。
“木桶被他们扔进了河里,就像铅一样沉了下去。”
“爱德华[163],那个孩子像是被掐死的吗?”一个人问。
“他的头发是不是分向两边?”另一个人问。
“埃迪,那个木桶有没有号啊?”一个叫比尔的人问。
“爱德蒙德,你有没有去办死亡证明,好统计人数?”杰米问。
“爱德温,你就是被劈死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吧?”戴维问。
“你说错了,两个被劈死的人都是他。”鲍勃说。大家全笑了起来。
“爱德华,你的脸色难看极了——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脸很苍白?你还是吃个药丸子好。”“灾难来了”说。
“埃迪,你拿出些证据让我们瞧瞧,木桶的某个部分可能被你收着,你就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吧。就这样吧,我们看了,就会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杰米说。
“喂,各位,咱们这儿有十三个人。这个鬼故事可以分成十三份。要是你们能吃掉你们的一份,我就把我的一份吃到肚子里去。”比尔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的叫声和笑声响极了,就是远在一里外也能听到。爱德气极了,让他们都滚蛋,他自己走向后梢,一边走,一边还低声骂着什么。
“各位,我们应该吃个西瓜高兴一下。”“灾难来了”说完,就走到我藏着的木瓦片堆中摸索着,他摸到了我。我光溜溜的,又软又暖,他“哎哟”了一声,吓得退了几步。
“大家拿个灯照一下,用火炭也行——这儿有条蛇,和母牛差不多大小!”
大家拿着灯跑了过来,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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