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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终于出现的红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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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牧师慷慨激昂的布道的话音的落下，听讲者的情绪也随着他的牵引高低起伏着，好像一个自由落体的重物顷刻摔到了地上。市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了。犹如世界陷入了茫茫的黑夜之中。紧接着，人们间互相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成了一种嘈杂声，贯穿了整个市场的上空，就像一群迷途的羔羊重返家园似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这样过了不久，人们已开始陆续地带着无名的感伤从市场上撤出了。长时间绷得紧紧的情绪此刻需要放松一下，在这之后，他们又将重新开始继续适合他们的生活。

在场外，他们畅所欲言着自己的见解。城镇的各个角落都在评论着牧师布道文的精彩和对牧师的敬仰。而他们讨论的结果就是，在他之前从未有人能这样充满智慧，达到一种如此高的境界，没有人像他这样自己支配着灵魂在讲话。很明显，他的布道完全是自身全部思想的表达，讲演稿在他手里只成了一件物品。他的布道文的主要内容是围绕上帝与人际关系为主题来讲的，特别是殖民地统治问题。在布道的最后，他必须要对听讲者灌输一种类似预言的高瞻远瞩的话题。牧师并没有像其他牧师那样一味借着神的名义说些什么世界末日的话，而他却把人们的思想引领到一种纯洁高尚的境界中，给了他们希望。虽然，他的演讲是在作自我的剖析，但也是他内心的忏悔。因为也许再过一会儿，这个让他们敬仰、尊重、热爱的牧师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而去天堂了啊！牧师已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归期就在今日啊！所以他才把所有的感情都体现在布道文中。而在这之前，他必须把人们向往的美好希望留于人们脑中。

这样，牧师的这最后一次布道就算完成了他一生的使命，到达了他人生的最高峰。此时此刻的他以自己的智慧、自己的高尚品格完成了他的人生。尽管他本身从事的牧师这一职业已受到人们的爱戴与尊敬。此刻，他已实现了他的理想。这时的海塞塔只能戴着那个熊熊燃烧的红字，无力地看着这一切。此刻，鼓乐齐鸣的乐队迈着矫健的步伐朝议事厅走去，因为在那里将要举行隆重的闭幕式。

于是，由镇上各阶层的代表人物和一些社会名流组成的游行队伍又开始了缓慢的行走，而站在道路两旁的听讲者则在队伍过来时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当队伍的最后一人也完全出现在市场上时，整个市场顿时沸腾了起来，他们振臂高呼着，以示对队伍中某些权高位重者的尊敬。当然其中也掺杂着对牧师布道的内容所表示的激昂的情绪。他们每个人都以这种欢呼抒发着自己的感情，同时也受其他人的感染而更加地兴奋。这种呼声盘旋在市场的上空，经久不散，犹如海上波澜壮阔的涛声震耳欲聋。在新英格兰的历史上至今除牧师以外还没有人受到过如此高的敬仰。

但对牧师来说，如此悲壮的场面能让他体会到自身的价值吗？他真的从此就能心安理得了吗？

在整个队伍行进的过程中，人们的目光始终盯着牧师的方向，当人们看到那个面目苍白、萎靡不振的牧师时，人们一下停止了欢呼，现在的牧师与刚才布道的牧师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很难想象一个人突然间形成如此大的反差。牧师刚才那高昂的情绪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茫然与恍惚，像将要燃尽的油灯一样，他的身体也似乎不堪一击，只稍微一推就会摔到地，步履蹒跚的脚步勉强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教友约翰·威尔逊在看到了牧师此种状态后，紧走两步走上前一把搀住了牧师的胳膊。但牧师毅然拒绝了他的好心，继续向前走去。他走路的样子已没有了一个正常人走路的姿态，俨然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在学走路。以至于他实在无法继续迈开他的脚步时，他不得已只好倚在了刑台对面的扶栏上。在这个刑台上的记忆让他至今难忘。海塞塔曾在这里受到过多么大的羞辱和唾弃、冷眼与讽刺啊，而此时，他又看见了站在刑台旁边的海塞塔，手里牵着珠儿的小手。牧师此刻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海塞塔母女。尽管游行队伍仍继续前进，尽管闭幕式将由他主持，但他仍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了。贝灵汉先生此刻也正十分关切地注视着他，几个官员也陆续走上前来想帮他一把。但他们从牧师那黯然的神情中读懂了他的意思，虽然这种暗示并不是十分易懂。此时人们也正目视着这一切，这既让他们惊讶又让他们胆寒的一切。如果牧师此刻已升天，他们也许是以为牧师已从此刻完成了神的使命升入了天堂！

牧师朝着海塞塔母女的方向缓慢地伸开了双臂。

“海塞塔，”他说道，“过来啊，我的珠儿，快过来吧，我的小天使！”此刻他的眼睛里闪现的定是一种渴望温馨、渴求胜利的和善的眼神。珠儿听到以后，像灵活的小鸟一样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而海塞塔似乎也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着，朝牧师慢慢地走了过去，就在快到牧师的前方的位置处停了下来。因为，她从人群中又看到了那双邪恶的魔鬼的眼睛。罗杰·基灵欧斯疾步走到了牧师跟前，像抓一根救命草似的抓住了牧师的双臂。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快停止你的愚蠢的做法，你仍会有希望，否则你的一生就尽毁于此了！”

“罗杰医生，我想你来迟了一步，”牧师抬着头勇敢地对视着医生的双眼，说，“你的法力不会在我身上生效了。我要感谢上帝救了我的命！”

他仍朝海塞塔伸着双手。

“海塞塔，你为什么不快点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近似绝望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海塞塔，求你快过来吧，以主的名义，把你的痛苦加在我身上吧！万能的主啊，你是那么地慈爱那么地高尚，在我即将离别的一刻，你教会了我什么是人生的真谛！我现在就要行使我自身的权力，我要做一回真正的我，你过来吧！海塞塔，我这么做正是遵循了上帝的旨意，过来吧，海塞塔，我需要你的帮助啊！”

市场上顿时一片嘈杂，牧师身旁的几个教徒惊恐万状地目睹着这一事实，他们那理智的头脑已被搅得七零八落了。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那儿。等待着事件的继续。牧师把头靠在海塞塔肩膀上，海塞塔一只手搂住牧师的腰，支撑着牧师走上了刑台，后面紧紧跟着一脸茫然的小珠儿。罗杰·基灵欧斯紧跟其后，好像是他们三人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一样。“你以为在这里你就会避开我吧。”他虎着脸阴沉沉地对牧师说道。

“我正要感谢上帝给我指明了道路！”牧师说道。

说完之后，牧师扭头朝海塞塔凄惨地笑了一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样的结局不是比我们预想得还要好吗？”牧师有气无力地对海塞塔说道。

“也许吧，阿瑟，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当然，这也许是我们三个最好的归宿吧！”海塞塔回答道。

“关于你和珠儿，看情形再说吧！我现在只是在完成上帝旨意！海塞塔，我已经快不行了，就让我来接受惩罚吧！让我来承担属于我承担的责任吧！”牧师说道。

他一手扶住海塞塔，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珠儿的小手，他毅然转过身子，面向了市场中所有的上层人士、教友和老百姓们。底下的人群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刑台上的三个人，每个人眼里含着眼泪，因为他们明白，七年前的事实真相就在眼前了。日上三竿的光线折射下来，将牧师的身体渗进了阳光里，像一个局外人站在神圣的法庭上进行申辩一样。

“英格兰，那些敬我爱我的人们哪，认清我吧，我制造了痛苦，我产生了罪恶，看看我吧！”牧师高声喊着，身体内全部的激情犹如火山般泻了下来。“七年前，站在这里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而这个女人，以她无私高尚的品格支撑我屹立不倒。看啊，这个熊熊燃烧的红字！你们曾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着她，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她的生活状况多么凄惨。这个可恶的红字让她不得片刻的安宁。事实上另一个人的罪恶你们却从来都没有畏惧过。”

牧师此刻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挪开了海塞塔的手臂，坚定地往前一站。

“这个红字应该在这里！”他激动地说道，“上帝知道，鬼神知道，可他为逃避罪责欺骗了人们，把这个罪恶埋在了心里，逃开了人们雪亮的眼睛，而显得他仍然纯洁无瑕。他背叛了他的亲人，背叛了他的灵魂，现在他已不久于人世，此刻，他真诚地站在这里，他恳求你们相信，海塞塔胸前的红字，她这个红字只是一个虚幻的东西，而他的红字却是千真万确的，上帝是公正无私的，看哪，这才是红字！”

他高叫着把胸前的牧师的饰带一扯，红字立即显现了出来！一时间，人群开始骚动了，他们惊恐万分地把目光集中到了牧师的胸口上。而此刻的牧师一脸的安详，目光温柔了许多，神情坚定地站在那里，他知道，他终于战胜了自己。慢慢地，他一下子倒在了刑台上。

海塞塔静静地蹲下身来，用手轻轻地把他的头靠在她身上。罗杰·基灵欧斯此刻面无人色地跪在了牧师身边，俨然一具行尸走肉。

“你还是把我打败了？”他目光呆滞地喃喃自语着。

“上帝会对你作出公正的裁决。”牧师强睁着眼说道。说完又把目光移到了海塞塔母女身上。

“我的孩子，我想现在你该接受我了吧，你能否把在森林里的那个吻补充在今天，我的小天使！”牧师有气无力地说道。

珠儿听话地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这一吻融化了所有的罪恶与痛苦。珠儿的眼泪落在她亲生父亲的额头上。而在牧师看来，珠儿的吻代表着上帝的饶恕，也代表了他这圆满的一生。

“海塞塔，”他轻轻地说道，“我无法陪你走下去了，再见吧！”

“阿瑟，你就忍心这样一走了之吗？”海塞塔轻轻地俯下身去，把脸贴在了牧师脸上，“我们的新生活还未开始，而且，我们的罪过也赎了，你好起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刚刚团聚，你快好起来吧！”

“别说了，海塞塔，”他面无生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毕竟犯了错，虽然已忏悔过，但它已永远地在你心口上打上了烙印，一辈子都无法抹掉，当我们背叛了自己的灵魂，伤害了别人，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那相安无事的时期了，历史不可能改变了，上帝以他的仁慈教化了我，让我深深地感到红字的威力，同时，他派遣医生，是为了能让我时刻意识到自己所做的罪过。是上帝的旨意让我在此给众人、给你一个交代，我想我已按他的意思做完了，海塞塔，再见了！”

牧师随着话音一落，同时也停止了呼吸。此时，底下一直默默无语的人群顿时迸发出了一阵旷日持久的聒噪声。这时候文字的力量是软弱的，惟有来自内心的声音才能表达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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