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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水手的故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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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的故事比较有趣，听完后众人半天没有说话，沉浸在对那种命运和报应的回味中。这时，旅店主人在马上伸了伸腰说：“各位，这个故事对我们很有益。他警诫我们做事要凭着对耶稣的忠诚，不能做出有违良心的事情来。现在，根据我们先前的约定，就请教区主管先生再为我们讲个故事吧——先生，开口吧，凭着上帝的名义起誓，你肚子里一定有许多好东西。”

教区主管先生没有好气地说：“上帝有眼，看看这个人是如何地乱发誓吧。”

旅店主人说：“怎么，翰金先生，你要给我们说教了吗？我闻到了风中传来的罗拉德[460]的气味——又是上帝耶稣受难的那一套吗？”

“千万不要，”在一旁的水手插话说，“我早已听烦了那些千篇一律的长篇大论。我们信奉同一个上帝，他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必须在劳苦的旅途中还要听一次枯燥的说教的话，那倒还不如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我没有什么严肃的拉丁文语言，也没有什么拗口的医学或法律学术语，不过，我却有快乐的铃铛，可以让大家轻松一下。”

于是，所有人都赞成，并竖起耳朵听水手给大家讲故事。

——水手的故事开始。

我们都知道，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在于，女人是天生的获得者，而男人却是倒霉的付出者：结婚以前，男人为了得到女士们的青睐，在她们面前点头哈腰，大献殷勤——这在女人们来说，只要抬抬眼就可以得到；而结婚以后，为了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再来对自己的妻子献殷勤，男人就必须时时跟在她们后面，为她们买漂亮的衣服，还要陪她们跳舞花钱。在圣但尼[461]城就有这么一家。

这家的丈夫是个非常有钱的商人，由于有钱，人们也说他很聪明。他的妻子是城里有名的贵妇人，人长得好看，更喜欢在家里举行舞会。城里人都说他们热情好客，又说他们慷慨大度，因此他们家几乎每天都是高朋满座。从四面八方聚来的人当中有一个修道士最是引人注目，他不仅有着王子般的面孔、绅士般的风度，还有着其他男人所不具备的超人胆识。这个人是这家里最常见的客人，据说他和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非同一般，首先是因为这家的男主人和他是同一个镇子里出来的。他们在第一次交谈中——那次修道士是慕名而来——就都互相了解了对方。男主人认为修道士先生是个十分招人喜欢的人，所以看见他就打心眼里高兴，只要他说什么话，就一定替他办到。

其次，这修道士还有另一个招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他很慷慨大度。每次来这家，他都会带着丰盛的礼物，先是漂亮的女主人，接着是热情的男主人，还有奴仆杂役等等，一律可以得到他特意从其他地方带来的稀罕精巧的东西。所以对于这个人，不仅是两位主人家喜欢，那些下人们没事了也会悄悄嘀咕一句：“约翰修士怎么好久不来了呢？”

话说有一天，这位修道士先生得到了商人的一封信，说他在离开圣但尼城前往布鲁日城前，希望能够邀请修士先生到家中游玩几天。布鲁日城是比利时的名城，那里以买卖商品而出名。商人要去采购一批货，估计会走好些日子，所以先派人到巴黎送信给修道士，说希望在走之前能够陪他在圣但尼玩几天。

修道士得到信息，马上找院长请假，由于他是修道院粮库仓房的执管者，很有需要经常出去巡视检查，所以院长没有说任何一句不必要的话，就批准了修道士的要求。修道士先到镇上买了一些上好的野味，又到修道院的酒窖里取了两瓶好酒——一瓶是珍贵的马姆齐酒，一瓶是陈年的意大利名酒，然后就直奔商人家而来。

至于主人和客人是如何地高兴消遣，喝酒猜拳，我想大家都能想象到那种场面，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费口舌了。单说到了第三天早上，商人起床后忽然想起，应该在出发前算一算自己的账，看看这一年自己的生意是赚了还是赔了，财产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于是他吩咐家人说，没有什么必要的事不要来打扰他，然后就关上门，上了闩，把账本和钱袋等等东西都放到了桌上——这真是一个富有的商人，他靠着自己的才智与运气，在生意场上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光那些账单与钱袋就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从早上到中午还没有整算完。

却说这段时间，也就是从早上起床后开始，那位修道士先生先是虔诚地祷告了一番，然后就起身到花园里准备呼吸些新鲜空气。这时，迎面走来了商人的妻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年纪的侍女——这种侍女的好处就在于：主人家说东她不敢往西，主人家说揍她就得挨打，所以当时很多有钱的女人都喜欢雇这样的奴仆，商人的妻子也不例外。她见到修道士从对面走来，就吩咐侍女在旁边待着，没什么事不要过来打扰她和修道士的谈话，说完就走上前向修道士打招呼说：“早上好，亲爱的表亲！昨晚睡得好吗？”

“早上好，亲爱的表妹！我睡得再舒服不过了。你呢——我看你好像脸色并不愉快！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昨晚你那位亲爱的丈夫折腾了你一夜，让你不能合眼呢？啊，要我说，结过婚的人真是走在狩猎边缘的人，玩着猎狗追兔子的游戏不罢不休，到第二天，却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一样，没有了力气爬起来。所以说啊，你现在最好再回去睡一会儿。”修道士自以为说得很幽默，于是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那位美丽的妇人摇了摇头，说道：“上帝有眼，他看到的可不是这样一种情况。亲爱的表亲啊，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有痛苦却不敢讲给别人听。要是上帝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勇气，我想她可能很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修道士一听，把两只眼睛牢牢地盯在这女人身上说：“亲爱的表妹啊，有什么事令你如此烦恼？要知道你的丈夫可是城里有名的富商，你的容貌可是女人中的骄傲。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那对上帝来说，可真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听我说：把你的痛苦和烦恼统统告诉我吧——凭着我对手中这本《福音书》的忠诚，我向你发誓，你所说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会泄露给外人听，包括你的丈夫在内。而我作为一个局外人，也许还会给你提供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忠言或帮助呢！”

“亲爱的表亲啊，我知道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一个男人。”妇人说道，“虽然你和我的丈夫有着亲密的亲戚关系，但是凭着我对你的关爱的情谊，我相信，就像你说的一样，你决不会把我所说的任何东西讲给别人听，尤其是我的丈夫。而我，凭着上帝的信任，也决不会把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泄露给外人听——求你给我一点启示吧！”

修道士走上前，抱着妇人的脸亲了亲说：“天哪，凭着我修道院院士的名誉发誓——我说实话吧：我和你的丈夫根本不是什么亲戚！我之所以和他攀上这种关系，完全是因为你。你知道吗，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当中最美丽的女人，我爱你就像爱上帝一样，你是我最想亲近的女人。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免得待会儿你的丈夫下来了。”

于是，女人就向她的爱慕者娓娓说道：“亲爱的表亲啊，我也知道，上帝是不容许一个女人在背后说她丈夫的坏话的，尤其是对着另一个男人，说的还是包括床第之间的事在内。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愿上帝原谅，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

“我的丈夫是一个富豪，这谁都知道，但又有谁知道，他还是一个吝啬鬼呢——除了他的妻子以外，我想再不会有一个人更了解一个男人对钱财的看法了。”

“我们女人都有六个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丈夫既聪明又英俊，既勇敢又豪爽，在外面对妻子温柔有加，在床上又要如猛虎下山。但我的丈夫呢，我实在想不出他有哪一个优点。”

“但是，凭着为我们流血受难的基督说，我既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就不能再去想这些事情。为了让他脸上有光，我特地买了漂亮的衣服穿给人看，可谁知它们竟然花去了我一大笔钱——到下个星期要账的就来了。”

“亲爱的约翰表亲啊，你不知道，要是我的丈夫知道了这件事，他准会要了我的命，而要是我不告诉他，讨账的人就会把这一切都告诉别人，到那时，坏了名声丢了脸不说，我一个女人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我想要了结自己。不过，亲爱的表亲，约翰先生啊，要是你能借给我一百法郎的话，我就可以不用忍受这种灵魂和身体的痛苦了。你知道，约翰先生，如果你不借我这笔钱的话，我是必死无疑的。请求你借给我这笔钱吧，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对你的感恩将是一辈子。不管你要求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一切力量让你满意的。否则，就让上帝像惩罚夏娃一样惩罚我，或者我就是第二个加涅隆[462]。”女人说完低低抽泣了起来。那位最最文雅、最最温柔的修士走上前来抱住她的腰肢，一边亲吻她的脸一边说道：“我最最亲爱的女郎，只要你有吩咐，我一定照办。我向你发誓，只等你的丈夫出门到了佛兰德[463]，我就把一百法郎给你带来。”说完，他又在她的耳垂上亲了几下，低语道：“现在回去吧，亲爱的，轻声一点。看日头，恐怕有九点多了，我可还没有吃早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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