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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一日正午时,苏清雪正在营帐内热着粥菜,拿了一双毛竹筷慢慢搅动。与苏清雪同住之人刚换了岗回来,见他正在准备午饭,笑道:&ldo;苏兄弟要吃饭了么?我回来得真是时候。&rdo;又奇怪道:&ldo;如今天气酷暑难当,苏兄弟还热它作什么?&rdo;苏清雪抬头笑道:&ldo;我从前深冬时吃了几次冷饭,伤了胃气,以后再也吃不得稍凉些的食物。孙大哥一起吃么?&rdo;那人名唤孙衡,虽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守卫,见识却颇有不凡之处。

孙衡笑道:&ldo;甚好,多谢苏兄弟。&rdo;另拿一副碗筷盛了饭菜坐下。他嫌这粥太热,便只是大口吃菜,一边道:&ldo;苏兄弟哪天把名字改一改。&rdo;苏清雪微奇道:&ldo;好好的改名字做什么。&rdo;孙衡奇道:&ldo;苏兄弟不知有一人与你同名么?&rdo;苏清雪疑惑道:&ldo;这倒从没听说过。&rdo;孙衡睁大了眼看他,道:&ldo;苏兄弟果真不知?朝中的云阳侯,也是名叫苏清雪。&rdo;

苏清雪一时怔住,勉强笑道:&ldo;同名同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又何必改。&rdo;他在外流离久了,又是病体,脸上不过残留了几分清秀之色,孙衡自然不知他便是那云阳侯。孙衡颇不以为然的摇头道:&ldo;若是忠良之人,偶然同名,自然无妨,引以为豪也是该当的;他这等佞宠媚上之辈,还是免了罢。&rdo;苏清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孙衡又道:&ldo;听说擒拿谢秋重时,他也是出了一些力的,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想来只是个绣花枕头。&rdo;

苏清雪微怔了一下,道:&ldo;孙大哥见过他么?这话怎么讲。&rdo;孙衡笑道:&ldo;这个不是明白得很么?你想,陛下若喜爱男子,便不会只有他一人;若是不喜,为何独独宠他,想想从前朝中的情势,原由也不必说了。他自以为稳稳的有了靠山,听说行动放肆得紧,岂不可笑。&rdo;苏清雪一时默然,暗想情势竟正是如此,半晌淡淡笑道:&ldo;孙大哥果然看得明白。在这里做守卫,真是埋没了。&rdo;

孙衡慡朗笑道:&ldo;不瞒苏兄弟,愚兄狂妄,也是这个想头。好男儿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在这里混日子,算得了什么。&rdo;苏清雪微笑道:&ldo;孙大哥有这志气,日后定能出人头地。&rdo;孙衡笑道:&ldo;借苏兄弟吉言。&rdo;两人说了半晌,粥菜早已凉了,孙衡便不多说,低头大口吃饭。苏清雪却觉得过凉了些,微皱着眉将筷子放下了。

第二日正轮到苏清雪巡查,这小镇从前是两国商人贸易之处,如今虽已开战,但只打得温吞水一般,因此买卖交易之人只比平日略少一些罢了。苏清雪正随队在街上行走,忽然一眼瞥见两名客商打扮的秋庭人,那两人的衣饰举动也无甚特别之处,也不知为何,苏清雪只是觉得怪异。他边走边思量,忽然心中一凛,匆匆寻了一处地方借了纸笔写了几行字,便到城门处来回走动。

到晌午时,那两人果然走近城门来,想要出城。苏清雪眼波微微闪动,上前道:&ldo;两位稍候片刻。&rdo;其中一人转过头来,满脸戒备的道:&ldo;做什么?&rdo;另一人暗暗拉了拉他袖子,陪笑道:&ldo;军爷有何见教?&rdo;苏清雪笑了一笑,道:&ldo;岂敢。只不过我见二位是异国人,行动语言只怕有些不便。两位看看这个,或许有些好处。&rdo;一边将那折起的纸张递了过去。那人接了过来,拱手道:&ldo;多谢多谢。&rdo;与同伴匆匆出城去了。苏清雪只是暗笑。

第20章浮云离雁(二)一抹晚烟荒戍垒

天色渐晚,暖融融的夕阳遥遥垂在天际,映得荒糙黄沙一色绯红。那两人向北缓缓行去,前方已看得见缀连无际的秋庭营帐。其中那年长些的慢慢停下步子,道:&ldo;陛下,您今日之举,实在太过危险,那里终究是敌国之地。今后莫再这样任性了。&rdo;那年轻些的也站住了,赌气一般不肯看他,道:&ldo;我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凤霜歌,朕的行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rdo;这两人竟然便是秋庭国主重塞鸿与大将凤霜歌。

凤霜歌低叹了一声,道:&ldo;陛下,如今国中内乱初平不久,正须休养生息,你又何苦为了些微末事大动刀兵。两国将士黎民何辜,竟要为了你我之间的小小争执流血么?早知如此,我……&rdo;重塞鸿猛然转过了身来,恼怒道:&ldo;早知如此,你便怎么样?!&rdo;凤霜歌面色微微苍白,道:&ldo;早知如此,我不如以身殉主。如今对旧主不能尽忠,事新君又引出这等天大的祸事来,我这等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陛下可到民间走走,哪里不是十室九空、孤儿寡母相对哀泣!&rdo;重塞鸿气得哆嗦,道:&ldo;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愿留在我身边……&rdo;忽然紧紧抓住凤霜歌的肩膀,一字一字的道:&ldo;霜歌,你清楚我什么非打这场仗不可,我就是要你知道,我样样都比大哥强得多!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rdo;

凤霜歌眼光霍然一跳,道:&ldo;陛下既然见责,凤霜歌情愿以死谢罪,求陛下退兵!&rdo;重塞鸿大怒道:&ldo;你放屁!&rdo;瞪着眼看他,一时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凤霜歌同他对视片刻,忽然翻腕将腰间短剑拔了出来。重塞鸿的气焰立时矮了三分,惊道:&ldo;霜歌,你……你要做什么?&rdo;便要去抢他手中短剑。

凤霜歌挥剑将左手小指斩了下来,冷声道:&ldo;苍天为证,凤霜歌今日断指明誓:两国此番交战,皆因凤霜歌一人而起,我秋庭若有一人战死,凤霜歌必以身殉之!&rdo;重塞鸿一时愣住,又痛又怒的道:&ldo;你敢!&rdo;凤霜歌冷道:&ldo;我有什么不敢?我只怕到时无颜对我秋庭子民的累累白骨,不敢活!&rdo;

重塞鸿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看见凤霜歌的断指处还滴着血,急忙撕下衣襟,沉着脸上前给他包扎。凤霜歌心中恨极,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重塞鸿翻身站了起来,居然并不生气,想起从前两人初见时,凤霜歌尚不知自己的皇子身份,也是这么将自己一拳打倒。仍是拿撕下的衣襟替他包扎了伤处,低声道:&ldo;那个结绿卫兵写的什么鬼东西,拿出来看看。&rdo;他性子素来强硬,死不认错,这话已是服软告饶。

凤霜歌拿出苏清雪给的纸张展开看了,脸色忽地一变。重塞鸿奇道:&ldo;怎么?&rdo;将那纸从凤霜歌手中抽出来,看那上面极清隽的写了两行字:凤楼十二重,霜歌落塞鸿。重塞鸿也不禁变了脸色,这诗句里暗扣了他二人姓名,显是自己的身份竟被那小小的守卫看穿了。凤霜歌冷道:&ldo;哈哈,好!连年号还未及更换的秋庭皇帝今日差点死在一个小小士兵手里!你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rdo;重塞鸿怔了半晌,忽然扬了扬那纸张,咬牙道:&ldo;霜歌,只待除了此人,我立即下旨退兵!&rdo;

那日苏清雪直到半夜才值夜回来。他进了营帐,却不急着睡下,悄悄走到孙衡床前,轻唤道:&ldo;孙大哥,孙大哥。&rdo;孙衡睡得本就不沉,此时揉揉眼睛翻身坐起,道:&ldo;苏兄弟有什么事?&rdo;苏清雪低声笑道:&ldo;孙大哥从前说过不甘在此平庸度日的话,是认真的么?&rdo;孙衡奇道:&ldo;自然是真的,苏兄弟有什么法子不成?&rdo;

苏清雪微微点头,低声道:&ldo;五日之后是我值夜,孙大哥悄悄约几十名弟兄藏在城门周围,到时自然见分晓。&rdo;孙衡心中愈奇,道:&ldo;苏兄弟,你这是……&rdo;苏清雪低笑道:&ldo;孙大哥不必多问。到时若无战功可立,我请孙大哥喝酒赔罪。&rdo;孙衡一时不明所以,又想试试何妨,便答允下来。

一日之后,重塞鸿派去的探子便将苏清雪的姓名职位等仔仔细细打听出来。重塞鸿听了回报,便命那探子退下了,又觉这名字颇有几分熟悉,向凤霜歌问道:&ldo;霜歌,你记不记得苏清雪是什么人?&rdo;凤霜歌略略一想,道:&ldo;苏清雪?那是结绿当年的大将军苏虹的儿子,如今的云阳侯,只不过……&rdo;重塞鸿眼光闪了一闪,不待听完便道:&ldo;他怎会在那里做个小小的卫兵?&rdo;凤霜歌道:&ldo;听说他半年之前便已死了,也不知为何,好好的便被结绿皇帝赐死了。&rdo;

重塞鸿哦了一声,道:&ldo;这么说来,那人不过是与他同名罢了。&rdo;又讨好道:&ldo;霜歌,南人从来都是狡黠薄情,一句话也信不得的,你说是不是。&rdo;他说这话,便是因为从前的太子有一半结绿血统。忽见凤霜歌手上犹自扎着绷带,不由一阵脸红,道:&ldo;你的伤……好些了么。&rdo;凤霜歌低头看了一眼,道:&ldo;不妨事。&rdo;又拿过苏清雪所写的两行诗句看了看,沉吟道:&ldo;我曾见过苏清雪的字,倒确是有几分相像……&rdo;

重塞鸿将那纸张揉成一团扔了,重重哼了一声,道:&ldo;不管是不是,留着总是祸害!&rdo;便扬声道:&ldo;来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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