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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最后的挣扎（第1页）

在没有现代通讯手段的时代，千里之外的消息纯靠人力搜集，马力传递，可以慢得让人崩溃。不过若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又有一国天子督促，各级官员不遗余力之下，倒是也能让人刮目相看。

而相比朝廷的官方渠道，隐卫这种皇家密谍更是手段百出，不惜涉险潜入险地，终于是摸清了岱州方面的情况。

沿海的三座小县城被攻破，虽未被占领，但番贼在城中劫掠一番，百姓死伤无数。岱州治所东莱县也受到了攻击，但敌人的目的似乎只是牵制而已。

东莱港是大成北市舶司和宝船坞所在的地方，亦有水师驻扎。整个大成北段的海岸线上就只有金津港和东莱港配有水师战舰，但因为没有敌患，所以数量并不多，倒是炮台造了不少。佛朗机人只用了十艘战船就封锁住了东莱港，让港内的水师舰船动弹不得。

没有了水师的力量，岱州的海岸线相当于不设防。佛朗机人将剩下的战舰分为三组，兵分三路去攻打三个沿海小县。舰炮掩护，小艇登陆，火铳齐射……猝不及防之下，三县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散了。小县城的城防本就没有多坚固，佛朗机人从船上拉下火炮，打上几轮就把城门轰开了。接下来的，便是惨绝人寰的烧杀抢掠……

而佛朗机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城中劫掠半日，便满载着赃物乘船离去，把满目疮痍的城市留给了姗姗来迟的岱州军。

事实上，说姗姗来迟都算抬举了，佛朗机人撤退的时候，岱州各地守军才刚刚收到敌军来袭的消息，慌慌张张的都没能集结完毕。连侵略者的影子都没看着，更不要说杀敌了。

沿海的三县如今是残垣断壁，哭声震天。有的人被抢走了财物，有的人被烧毁了家园，有的人被掳走了亲人，有的人被夺去了生命……

沈其音一昼夜都赖在陈子延的社长室不走，终于在第一时间等到了这些消息。

然后，沈其音便开始着手准备了——由她主导的最后一期《京华周报》！

“最后一期？然后主编就改让我来做了？”

肖锦先是惊讶，然后惊喜，随即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是怕忙不过来可以让诗韵帮你。以她的能力，独自撑起一份报纸还有些勉强，但做你的副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其实你们甚至可以考虑一下两份报纸合二为一，单给她留一个版面畅谈张家的儒商之道就可以了。至于我嘛，这一期报纸发出去，老夏那边估计也就撑不下去了。我呢，也就终于能干点正经事了。可别忘了，我主业是办学的，不是办报的！”

肖锦早习惯了在斗嘴吵闹中工作，沈其音这一说要走他还真有点不舍。不过等沈其音把这一期周报的主要思路这么一说，肖锦也就顾不上想别的了。

“这可是大手笔啊！你确定要这么干？”

“嗯，这是我的最后一期了嘛，当然想做得宏大一些。就当是给老夏的饯别礼好了。”

“饯别礼！哈哈哈哈！老夏看到之后鼻子怕不是都要气歪了！”

肖锦幸灾乐祸地大笑叫好，文武是天敌，他对夏伯严可没有半分怜悯和同情。

而沈其音则冷冷笑道：

“气？他应该先害怕才对。”

夏伯严会怕吗？也许吧，但至少表面上还看不出来。

岱州的战况传回京城的次日，早朝之上，已经有官员迫不及待地来找夏伯严的麻烦了。

也难怪，岱州之劫，不管是海防无力还是守军不足，全都证明当朝宰相的施政方略有误。而且还有不少人都猜测，此次岱州遇袭恐怕和刚刚变了天的和宁脱不了干系。可当初夏伯严在涉和宁和佛朗机的事情上又是个什么态度？政务上连连出错，原本完美无缺的声望也开始有了瑕疵，偏偏还和皇帝不对付。这样的宰相，难道还能留着过年不成？

人就是这样，顺风的时候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可一旦风向逆转，立刻就变成墙倒众人推，甚至还有那落井下石都嫌不过瘾的。

比如第一个在早朝上跳出来指责夏伯严的人，简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左都御史，崔敏静。

崔敏静使出了御史的看家本事，一口气给当朝宰相罗列了十大罪名！什么结党营私，独断专权，不敬君上，寡谋无智等等……封禁《儒商》的事，董宇恒经商不法的事，也全都列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甚至还拿夏伯严的诗词断章取义说他有不臣之心！

要知道崔敏静可是一直支持夏伯严的，此时突然反戈一击，出手又如此狠辣，是不是看准了夏伯严大势已去了呢？

然而面对崔敏静近乎疯狂的弹劾，夏伯严依旧不慌不忙，毫无惧色。先是侃侃而谈驳斥了几条凑数的小罪名，然后这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岱州之劫上。

“番贼奸诈，此次偷袭让岱州百姓损失惨重，本相亦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然而佛朗机贼犯下的罪孽，如何能算到本相头上？就算本相同意了改良战舰，也不提议调官军修水利，难道就不会有岱州之败了吗？改良战舰所需的钱粮，户部也是最近才凑出来，即便当即开始施工，月余时间不知能造出几条船来？而以军代工的方案还在商讨之中，连个公文都没发下去。岱州守军作战不力，该问责的难道不是兵部吗？这其中本相或许有所疏忽，但国家大事，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个佛朗机吗？佛朗机贼祸及三县，本相却要兼顾大成的千百州县。若是把钱粮精力全都放在佛朗机人身上，那天下不知会有几县饥荒，几州洪涝！本相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最后却要受此栽赃陷害，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吗？！”

夏伯严的嘶吼声带着颤抖，那不是恐惧，倒像是……兴奋。

张启真皱起了眉头，崔敏静的弹劾有些太急躁，太功利了。其中言及夏伯严的罪状多有夸大的成分，有些甚至都可以算是构陷了。也正因为如此，夏伯严的辩解才显出了几分悲壮。

政治上的事情，是黑是白本来就很难区分。明明占着大义，把夏伯严都堵到悬崖边了，可忽然冒出来一个不择手段的同伴，倒给夏伯严增添了那么几分生机。

或许，崔敏静根本就没有背叛夏伯严，而是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帮绝境中的夏伯严博取同情？如果是这样，那还真值得警惕，因为夏伯严很可能还有后招！

张启真很清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夏伯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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