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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端午,因营中事多,不作庆祝,乾王给各将领发了赏钱,放假半天。上午操练完毕,若金拉住钟铄说:“难得轻松半日,咱们出去解解馋。”
高剑凑了过来,“一起啊!”
钟铄说:“你是来请我们吃饭的吗?”
素戈就站在一旁,高剑瞪了钟铄一眼,道:“嗯……是啊。咱们去哪里?”钟铄暗自发笑。
若金说:“当然要去第一楼!”
高剑嘴一咧。钟铄解围道:“第一楼太远,来回浪费时间,咱们还是去蒲娘的小店吧。”
若金同意,带头先行。高剑又瞪了钟铄一眼,钟铄低声道:“再瞪就去第一楼,让你把年俸都赔上!”说罢大笑着跟上若金。
四人到了蒲娘的酒铺,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面酒旗迎风招展,上写着“将进酒”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门边挂着一副楹联“小村店立南北香飘百里,大将军征东西横扫千军”。若金笑道:“几日不见,变化很大啊。有点意思。”四人进店,店中已经坐满,蒲娘陪笑道:“公主,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和哪位客官拼个桌?”只听柜台边有人粗声喊道:“这里!”四人望去,原来是铁牛和向亮。蒲娘加了两个凳子,六人挤在一桌。高剑紧挨着素戈,心里甭提多美了。
蒲娘问:“再加些什么菜?”众人都望着若金。若金问:“除了芙蓉羹,你这儿还有什么呀?”屋中另一边有人大叫“上酒”,蒲娘向柜台一指道:“菜牌都在这里了,公主和诸位将军先看着,我去去就来。”几人抬头,果见柜台上方悬挂着许多木牌,木牌上写着菜名,字体工整俊秀。钟铄赞道:“好字!”向亮奇道:“蒲娘何时会写字了?”若金说:“素戈,你定要尝尝蒲娘的招牌芙蓉羹,咱们那儿是没有的。”素戈点头说好,高剑说:“我也要我也要!”于是若金点了四碗芙蓉羹,和其它几样菜,因钟铄高剑晚上值勤,就没有点酒,只有铁牛面前摆了两壶酒。
蒲娘端菜过来,不小心撞到铁牛,铁牛“啊”地叫了一声。蒲娘跟铁牛很熟,一边上菜一边说:“你皮糙肉厚的,叫唤什么?”向亮笑道:“今早铁都尉被打了二十军棍,现在屁股正疼呢!”蒲娘低头见铁牛侧身只蹭了个椅子边儿,说:“也得亏是你,换成别人哪受得了?又犯了什么军规?”铁牛闷声不吭,众人但笑不语。蒲娘看这情势,猜道:“你又喝多了吧?误了点卯是不是?”铁牛一脸郁闷:“奶奶个熊,打就打了,还罚我写什么检讨,我像是会写字的人吗?”众人哄笑。钟铄笑道:“挨打对你算什么,写检讨才长记性。”
蒲娘心中一动,正待开口,店里进来一个憨头憨脑的小伙,走到蒲娘面前说:“婶子,我爹让我来收这月的豆腐钱,一共是四百九十文。”蒲娘一愣:“这个月和以前一样,都是每日送一板豆腐,以前每月都是四百五十文,怎么这月平白多了四十文?讹我是吧!”小伙也是一愣,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爹让我收多少我就收多少,要不他会骂我的。”两人互不相让,争执起来,若金这桌离得近,都转头看着两人。铁牛嚷道:“奶奶个熊,敢欺负蒲娘!”便欲起身。就见后厨挑帘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蒲娘,豆腐老爹上半月送的是三十斤一板的豆腐,下半月换成三十五斤一板的,四百九十文没错。”蒲娘说:“换了板子么?”段销说:“你每日收豆腐没发现板子大了?”蒲娘说:“没注意。豆腐是我收的我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的?”段销说:“那你没发现每日可多做十几碗芙蓉羹么?”蒲娘说:“我没数过,你心真细。”问那小伙:“你爹干嘛换了大板?”小伙仍是摇头:“我不知道。快拿钱来!”段销说:“豆腐老爹知道你是按板买豆腐,而钱数是按斤算的。每板加个几斤,一月就可多赚几十文。”蒲娘撇嘴,“真是精明到家了!回去告诉你爹,给我换回三十斤一板的!”小伙领了钱走了。钟铄笑了笑,低声道:“不知蒲娘从哪儿找到这样一个高人。”若金诧异道:“你说那个书生?哪里高了?”钟铄指了指菜牌和酒旗楹联,“都是他写的。文才出众,心思缜密,洞若观火。”若金道:“依你说的,他在这里岂不是屈才了?”
蒲娘笑道:“公主说的是啊。铁都尉,你身边不是正缺个写字的人吗?招他做你的门人如何?”铁牛一愣,“他是什么人啊?可靠吗?”蒲娘正色道:“不瞒铁都尉,他是流放到曜城的犯人。可是家世清白,出身书香门第,文才那是一流的。”铁牛道:“奶奶个熊,我要个犯人干嘛!”蒲娘薄怒:“想不到你铁牛是个眼珠子朝天的家伙,算我瞎了眼!”钟铄心有所感,道:“铁都尉你勇武过人,若身边能有个能文擅墨的帮你,那便如虎添翼了。”若金见钟铄开口,也发话道:“铁牛,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把你今天又私自饮酒的事告诉乾王殿下!”铁牛赶紧求饶,“别别别,我答应还不成吗?”众人大笑。蒲娘喜笑颜开地说:“先谢过铁都尉啦!今儿这顿我请啦!各位好好吃,我再去添几个菜。”铁牛一听,立即转忧为喜,甩开腮帮大吃。
高剑指指芙蓉羹跟素戈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又把一碟蜜果子移到素戈面前,“尝尝这个,你们那儿也没有吧。”素戈向他甜甜一笑,轻轻向高剑面前推了推,“一起吃啊!”高剑真比吃了蜜果子还甜。
钟铄望着眼前这碗芙蓉羹,不由想起前年陪若金在这里吃饭时的情景,想起若金和韩岭的约定,默默出神。若金低声问:“你不喜欢吃芙蓉羹么?”其他人说话的说话,吃饭的吃饭,没人注意他俩,钟铄道:“那倒不是,只是……”若金狡黠一笑:“前年在这里你就没吃,还以为我不知道。”钟铄似自言自语道:“你对这芙蓉羹倒是印象深刻。”若金嘻嘻一笑:“要说起印象深刻,什么也比不上生马肉。”说完低头吃羹。钟铄细品她这句话,心中渐悦,见若金吃得开心,也一勺一勺慢慢将羹吃完,从未觉得这羹如此美味可口。
铁木堂的弩机得到了乾军上下的称赞,神机营又提出了几条改进建议。乾王向青葙提起此事,青葙才想起自己手中那半卷《器略》里面也有弩机之图,便拿出与乾王一同研究,还带着阿穆到营中勘查实物。这日正与乾王在帐中阅图,铁牛来见。入帐施礼道:“属下是来交检讨书的。”
乾王接过,见首页轻墨淡写“省身书”三字,方正典雅。乾王知铁牛底细,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每次读他的文书都大感头痛,心生疑惑,便翻开后页,速览一遍,内文用工整佐书写就,洋洋洒洒写了八页之多,全文无一错字,读来一气呵成。除了检讨自身之外,还略陈对军营管理等之己见,虽点到即止,但见微知著,能看出作者胸有丘壑。乾王问:“铁牛,这是你亲笔所书吗?”
铁牛怕再被罚写检讨,不敢说实话,心虚道:“……是……是我写的。”
乾王不再追问,淡淡一笑,“此文见解高人一筹,我很佩服。如今全军备战西奚,不知铁都尉还有何高见?”铁牛张口结舌。乾王道:“铁都尉不用急着回答,回去好好想想,写个谏疏呈上来吧。”铁牛一脸不可置信之色,呆呆站着没动。乾王脸一沉,铁牛忙诺诺领命,垂头丧气而去。
青葙问:“你怀疑有人为铁都尉捉笔?”
乾王笑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此人列述弊政,条理分明,见解远在铁牛之上。故再以谏疏试探,若真是可用之才,我有心募之。”
阿穆侍立一旁,微微一笑。
固昌守军探得消息,阿斯勒调兵遣将,将西奚各处军队发往南境,动用的人马有十五万之多。乾王和永王皆将此讯加急递往京中。此次终于有了回音。折子批复道,着乾王整肃军队,加紧操练,军备粮饷已拨往乾州。乾王看着手中奏折,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青葙道:“皇上还是没准吗?”
乾王道:“准是准了,不过只拨了这些。”将附单数量拿给青葙看。
青葙见那上面写着,白银四十万两,铠甲两万套,战马五千匹,另有武器粮草若干,没有兵卒。青葙道:“比我预料得还要多些。军饷和战马略少,不过,我已从青城调了两万黄金和五千战马,这几日就到曜城。你不用忧心。”
乾王感激地笑了笑,说:“我不是忧心这些。你看看这个,”把奏折推到青葙面前,指着批语,“折子是直奏皇上的,但这批语可不是皇上写的。像是卞贵妃的字。”
青葙知卞贵妃带着皇上赴皇宫之外的离宫养病,说:“皇上病势沉重,可能是让卞贵妃代笔吧。”
乾王起身负手立于窗前,眼望窗外,语气凝重,“就怕不仅仅是代笔这么简单。”
青葙心中一沉。如果不是代笔,那便是卞贵妃把持朝政。皇上被她带出皇宫,又在病中,太子死后,朝中大臣多倒向卞贵妃,她若有所图谋可谓易如反掌。青葙惊疑地问:“难道卞贵妃她……”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窗外阴云密布,乾王喃喃道:“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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