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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星落（第1页）

午后的青城充满了宁静和安详。街市上的商贩和行人都开始散去，享受一天中最舒适的午后时光，或是背阴处守着一壶清茶闲谈风月，或是酒楼里二两浊酒自斟自饮，喧嚣落尽，道不出的万种和煦。

一声凄厉的呼号划破了安静的街道，很多昏昏欲睡的人纷纷循着叫声奔去。对于享受惯了安宁日子的青城百姓来说，柳家千金出格遇到抢亲和妖隼的热闹劲儿早已褪去，他们急需新的刺激——发出这种叫声的事都对他们来说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青城最大的饭庄齐香斋坐落在一条很不起眼的道上，但是每天从全国各地来品尝的食客却络绎不绝，有人不知道青城，却没有人不知道有一条齐香道，道上有一家齐香斋。掌柜蔡老板细眉小眼一撮山羊胡，典型的市侩商人打扮，此时正站在齐香斋门前不远处，冷笑着对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说道：“饶了你？没在屋里动手是怕脏了我们的地方。手脚还是脑袋，你自己选一样儿。”

那人年岁不大，一身乞丐的打扮，顾不得顺着脸颊淌下来的鲜血，只是在苦苦哀求。

“求您行行好吧，我师弟被恶人抓去了，我的银子全都挂了信儿，实在是饿急了眼我才出此下策，掌柜的求您放过我吧！”

“哦？”蔡老板哈哈大笑，“没钱吃饭还学人家挂信儿救人。我看你也没什么能耐，师弟也一定救不得，不如我替你选了，留下脑袋，到了那边也好跟你师弟相聚。”

乞丐一样的少年闻言竟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都知道齐香斋对付吃霸王餐的规矩就是留钱不留命，留命不留钱，何况留命的不过是一个肮脏的乞丐，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毕竟在青城，杀头的热闹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

“来人啊，”蔡老板看着趴在地上的小乞丐，“砍了，这个就不用挂在城门示众了，一个乞丐也没什么露脸的。”

哒。

一个手持二尺长鬼头刀的大汉径直走向小乞丐。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带有期待的惊叹声，纷纷向后闪开，在本不够宽阔的街道上留出足够行刑的空地来。那小乞丐还是自顾自地痛哭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大汉手起刀落。

乒。

大刀在小乞丐脖颈半寸的地方突然断成两截，一半还留在刀柄，另一半斜飞出去，插在街道旁的一栋民宅上。

哒，哒。

所有声音突然消失，只剩下一阵不徐不疾的马蹄声。

人群散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驮着一位剑眉鹰目的少年缓缓走近小乞丐。

“想不到星落竟然在你手上。”少年轻轻地说道，语气中除了吃惊还有一丝淡淡的敬仰。

“你就是劫了柳王爷家小姐的那个人！”蔡老板脸色一变失声叫道。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地上的小乞丐。

蔡老板小声跟身边的随从嘀咕几句，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说道：“这位公子好身手！公子出手相救，莫非与这乞……这小兄弟有相识？若是如此小的真是有眼无珠。适才已吩咐手下备好上等酒席，一来为公子洗尘接风，二来为这位小兄弟压惊赔礼……”

少年冷笑一声：“这青城之内，怕是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老蔡！”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人群散开，让进一个一瘸一拐的班头模样的人，“妈的老子说了多少次，别给我搞这么大动静，我……”

他一眼瞧见了端坐马上的少年，突然愣住了，接着整个人扑通一声就坐到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着少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他又看了一眼一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乞丐，缓缓说道：“你师弟被哪个恶人抓走了？”

小乞丐豁然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我不知道……我只听到她的声音，是个老太婆。你能帮我救师弟吗？我的信儿就挂在青城的必应堂！”

少年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才问道：“你是说你没有看到她，师弟就被抓走了？”

小乞丐点点头：“当时我和师弟从一个叫噬童叟的老头手里逃出来，但是被他发现了，师弟眼看着就要遭到毒手，突然有个老太婆的声音骂了噬童叟一句，说这个小子是我的，噬童叟就落荒而逃，等我回过神师弟就不见了。”

“我救不了你师弟。这世上已没人能救得了他了。”少年说罢，就不再看那小乞丐，策马离去。

那少年一走，刚刚似乎被冻结住的人群又发出一阵阵议论。班头也回过神来，自觉在百姓面前失态，就赶忙站起身来，冲齐香斋的蔡老板吼道：“老蔡！想不到你竟然勾结贼人，我看你是不要脑袋了！”

蔡老板赶紧迎上来：“秦爷，秦爷，秦爷，这等要犯岂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勾结得上的，您老也真是抬举小的了。来人啊，给秦爷摆一桌上好的酒席压压惊，把这小乞丐也给我绑了扔到后院。秦爷，小的给您带路。”

几个伙计三下五除二就把哭得昏天黑地的小乞丐捆了个结结实实，拖死狗一样拖回了店里。围观的人群眼见瞧不成杀头的热闹，都不免有些意兴阑珊，纷纷散去。

街道又恢复平静。那半截没入民宅的断刀，突然抖了一抖，凌空飞起，落在一只干燥稳定的手上。这只手的主人柳眉弯目，嘴角微扬，不言不语却带着三分笑意。断刀在他手中微微一震，竟突然变作一只子规。这人面带微笑，看着鸟儿围着自己盘旋，最后飞向蓝天，喃喃地说道：“马不羁，这一次还得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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