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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当然，&ldo;软约束&rdo;并不是对任何人都有效，所以&ldo;硬约束&rdo;必不可少。宋代也不乏不成器的&ldo;官二代&rdo;，如北宋时，&ldo;长安多仕族子弟，恃荫纵横&rdo;，其中有个李姓衙内尤其横暴，其父乃是永兴军知军（长安市长）陈尧咨的旧交；又如参知政事（副宰相）吕惠卿之弟吕升卿曾指使知县&ldo;强买民田&rdo;；翰林学士赵彦若的儿子赵仁恕枉法贪赃，且私制酷刑，迫害无辜；南宋时，参知政事李彦颖的儿子横行霸道，曾在闹市杀伤人命；当过浙西提点刑狱官（相当于高级法院大法官）的胡颖，也有子侄&ldo;交游非类&rdo;，把持乡里。

问题是：官宦子弟横行不法，作为&ldo;硬约束&rdo;的法律能做出公正的惩罚吗？还是给予豁免的特权？

汉唐时，贵族、高级官僚及其子弟有&ldo;赎刑&rdo;的特权，即&ldo;官二代&rdo;犯了法，可以通过缴纳罚金换取免刑。宋代继承了&ldo;赎刑&rdo;制度，但已出现了变化：首先，限制了官宦子弟的&ldo;许赎&rdo;特权；其次，一般百姓的轻罪也允许赎刑。总之，宋代赎刑的特权色彩较之前代已大大削弱了。法律已不是衙内的挡箭牌。

在司法理念上，宋代的士大夫认为，法者，乃天下公器，虽天子也不得徇私；也强调司法的公正，用司马光的话来说：&ldo;有罪则刑之，虽贵为公卿，亲若兄弟，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宽假。&rdo;体现在司法制度上，宋代已确立了&ldo;独立审判&rdo;的原则，&ldo;州县鞫狱，在法不得具情节申监司，及不得听候指挥结断&rdo;，意思说，按法律规定，州县法官独立进行审判，不得征求上级法司的意见；&ldo;如监司指挥具情节及令听候指挥结断者，以违制论&rdo;，上级法司如果干预州县法官审判，则以违制追究责任；御史&ldo;勘事不得奏援引圣旨及于中书取意&rdo;，即司法官可以不必理会皇帝与宰相的意见。这样的司法制度安排，应该说，是有利于司法官摆脱权贵的影响，独立、公正行使审判权的。

事实上，前面提到的那几个横行不法的官宦子弟，都受到了惩罚。陈尧咨知永兴军后，立即就严惩了那帮&ldo;恃荫纵横&rdo;的&ldo;官二代&rdo;，包括他旧交的儿子李衙内；胡颖也将他的不肖子侄法办了，胡家一个叫做黄百七的家仆还被&ldo;杖一百&rdo;，带枷示众五日。如果说陈尧咨、胡颖为官严厉，其&ldo;大义灭亲&rdo;之举似乎有&ldo;人治&rdo;之嫌，不足以证明法律与制度对于官宦子弟的&ldo;硬约束&rdo;效力，那么我们来看另外几个例子：吕升卿强买民田一事，被御史中丞邓绾获知，邓绾即上书检举，连其兄长吕惠卿也被弹劾，随后吕惠卿被罢去参知政事，吕升卿也降职处理；赵仁恕的劣迹亦为提刑官告发，立案查办；李彦颖因为儿子&ldo;殴人至死&rdo;，也遭谏官弹劾，&ldo;奉祠镌秩&rdo;，即降级，给一个闲职。这里有个细节请注意，弹劾吕惠卿兄弟的御史邓绾，并不是什么正派的官员，吕氏兄弟受到处分，是宋朝健全的监察制度良好运行的结果。

宋代的台谏系统有个特点：完全独立于行政系统，掌监察、司法、审查之权，与政府形成&ldo;二权分立&rdo;之势，这使得制度性的&ldo;硬约束&rdo;特别有力量。赵仁恕被立案后，因为初审法官做出轻判，朝中台谏官立即便炸开了锅，接二连三上疏弹劾，在台谏的强大压力下，赵仁恕最后被流放陈州，看管起来，其父赵彦若也被罢职。

因此，我还是有底气说，大体而言，宋代的&ldo;官二代&rdo;如果触犯了国法，是难逃法律的惩处的，即使有个地位显赫的爹，也未必罩得住。

陆游之子搞出来的一场暴力征地

南宋著名的诗人陆游临终前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示儿》诗：&ldo;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rdo;可惜陆游在泉下再也听不到&ldo;王师北定中原&rdo;的消息了，连南宋半壁江山也沦入蒙元之手。元初，南宋遗民林景曦有诗答陆游：&ldo;青山一发愁蒙蒙，干戈况满天南东。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rdo;陆游的孙辈倒见到九州一统了，却不是王师北定，而是江山易主，家祭无颜告乃翁。更令放翁先生死不瞑目的是，他儿子也有不肖之徒，并不关心收复故土、复兴社稷，而是将心思放在巴结权贵、搜刮民脂上，竟干出了强征民地、强拆民宅的恶事来。

陆游的这个儿子叫陆子遹，曾任建康府溧阳县知县。宋理宗即位初年（1226年前后），建康府出现财政危机，知府赵善湘便派人到各县征调物资，&ldo;不时差官下诸邑，孔粒以上，根括无遗&rdo;。溧阳县财政也没几个钱，知县陆子遹急得火烧眉毛、焦头烂额，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很缺德的招数‐‐低价征用民田，卖给开发商。

陆知县相中的是福贤乡的六千余亩围田。他贴出了告示：乡亲们，为发展经济，官府现在需要征用福贤乡围田，开发&ldo;福贤庄&rdo;项目，每亩地官府补偿一千文钱，请乡亲积极配合官府的征地工作，毋影响溧阳的发展大计。在南宋后期的两浙路（溧阳县隶属于两浙路），一亩地一千文的补偿，简直就是抢劫价。我根据程民生先生在《宋代物价研究》中列出的几十宗南宋两浙路土地交易的价格作了统计（以会子结算的交易不计在内），发现平均交易价格为每亩地约十五六贯（一贯等于一千文），是陆知县开价的1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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