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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第1页）

过了一会儿，她才若有所失的回过神来，看向贺卿的视线里头一回带上了几分认真。莫名悲意上涌，但她静默半晌，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叹息，&ldo;如今，这番话也只有你能说了。&rdo;

&ldo;我是方外之人，本不该过问这些事。&rdo;贺卿低下头道，&ldo;只是如今的情形，我与娘娘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rdo;

这一番话，并不是贺卿危言耸听。

事实上，中山王贺垣，要远比所有人想的都更有野心，也更倔强。于是事情的发展，也就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就是这个在林太后口中&ldo;老成持重&rdo;的中山王，林太后看重他们那一支人丁单薄，以为可以拿捏，殊不知正是因为过早见惯世事风霜，却养成了这位中山王阴沉刻薄、心狠手辣的性子。

他被召回京城，还没当上皇帝，就先给了林太后一个没脸。

‐‐入城后，朝臣们请他以储君之礼登位，但他却直言自己年纪比大行皇帝还要大四岁，论起来也该是平辈的堂兄弟，驳回了这个要求，只肯以&ldo;皇兄&rdo;的身份登基。

他是皇兄，大行皇帝殡葬祭奠乃至其他一应礼仪，自然也不能比照储君之礼，要另行商定。最重要的是，本该荣升太皇太后的林氏，莫名成了&ldo;皇叔母&rdo;，连太后这个位置，都快坐不稳了。

这还不够。事实证明，这只是贺垣计划中的第一步。

因为拗不过他，时间又不等人，最终朝臣们说服了林太后，允许他以皇兄的身份继位。

然而大行皇帝葬仪一结束，登基大典办完，新君册封的第一道圣旨，就将他与林太后本就危如薄冰的关系彻底撕裂：他要尊自己的生父，上一代的中山王为先皇!

这就是贺垣打的主意，先定下自己皇兄的身份，然后顺理成章的追封自己的生父生母以及一干祖先，为自己正位的同时，也将本就已经足够艰难的林太后挤到了十分尴尬的位置。

皇帝自有生父生母，那&ldo;皇叔母&rdo;又算什么呢?

林太后自然不会应允，朝臣们也不可能答应。但把他推上皇帝位容易，要拉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于是这件事始终暧昧着，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

直到贺卿死前，也没有真正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跟贺卿也没什么关系。她跟林太后说不上亲近，跟大行皇帝也好，灵帝也罢，都没多少骨肉亲情，不必要为他们的事情操心。恰恰相反，若林太后被贺垣打压下去，为名声计，就该多亲近其他的皇室宗亲。她这位已经出了家的大长公主，正是不二人选。她的日子，或许会比之前还好过些。

可是谁叫贺卿复生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脑子里多出来一个魂魄，又给她留下了一段记忆?

她所不知道的事，这段记忆里都有。

虽然非常简略，省却了凶险复杂的过程不提，只有一句结果：贺垣为追封生父，与宫中林太后及朝臣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权力争斗，持续整整三年时间，史称&ldo;大礼议&rdo;。

这件事最终的结局是贺垣胜利了。他是皇帝，真要不管不顾，就非要办成一件事，谁能拦得住呢?

可是他们又都输了。

大楚历经两位荒唐帝王，本来就乱象频生、岌岌可危，选择贺垣这位&ldo;长君&rdo;，就是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治理好天下。结果这一位比之前的更荒唐，因一己之私荒废政事，使得整个朝堂陷入一场可笑的内部争斗，空耗实力。

三年后，就在他终于如愿追封生父为皇帝，心满意足的将对方的灵位送入太庙，与大秦历代君王比肩的时候，西北狼族铁骑南下，以锐不可当之势踏破了大楚河山。短短半年时间便攻入京城，俘虏了皇帝及一干大臣。

大楚灭。

贺垣，史称‐‐末帝。

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惨烈了，远远超出了贺卿的承受能力。所以她虽然已经打定了明哲保身的主意，但还是忍不住来提醒林太后。

谁都好，就是不能选这个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中山王!

倒不是她多有忠君爱国之心，也不是她舍不得长公主的尊位……只是，跟个人比起来，万里江山太大太沉重，贺卿下意识的就不想让这个皇朝结束得像自己一样可笑，简直毫无尊严。

这是浩浩历史长河带给她的一点浅薄的念头。

这莫名的情绪压在她身上，让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站了出来。

贺卿恍惚间，林太后已经有了决断。大楚江山固然重要，但十几年了都好好的，等闲也不至于会出事。倒是她自己，坐在皇位上的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而是个陌生人，又不需要依靠她，那她还凭什么保持如今的身份地位呢?

&ldo;好孩子，若非你提醒，哀家就要犯错了。&rdo;她握了握贺卿的手，&ldo;只是孩子年龄太小，又怕站不住。&rdo;

大的怕养不熟，她索性琢磨起抱个婴儿回来养活的可能了。自己带在身边养大的，总归更亲近。而且前头这十几年皇帝不能亲政，万事便要依靠她这个太皇太后。

&ldo;也不必选太小的。&rdo;贺卿道，&ldo;六七岁就很好，知道轻重，又自己做不得主，须得有人依靠。&rdo;

林太后迟疑道，&ldo;六七岁已记事了，是否会与哀家不亲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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