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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弟呀,姑娘家可不能这样说话,也不能做这样瞪别人。”安老夫人对着留弟语重心长说过,再看地上站着的小枫:“该教她的,平时要教她才是。”
小枫行个礼应声道:“是。”房里安老夫人重新语重心长地对亲戚们道:“家和万事兴,我们安家为什么生意做这么大,平时里各位亲戚是多有帮衬,多有辛苦。这些辛苦我和公子都是看在眼里,心里也都明白。”
说到这里,安老夫人对着安公子慈爱地问道:“你还要说什么?”安公子一笑:“请祖母说吧。”祖孙两个人说过这句话,安老夫人才对着亲戚们和气地道:“是我的人不好,就来对我说,你们打骂过,不是先扫我的面子;是公子的人就去对他说。”
安公子再笑上一笑,对着房中亲戚们扫视一眼。人人面上或有羞愧的,或还有不悦低头的。羞愧的人自己背后说过什么,自己此时反省。安公子不予追究;如姑太太和张三娘是面上不悦低头的人,安公子也不想此时计较,本来就是一件慢慢来的事情。
最后安老夫人说的是留弟。梁妈妈取来伤药。正在给留弟敷药。安老夫人对留弟是郑重认真:“以后有事情,对公子说也可以。对我说也可以,不能自己和人打架,要让我知道,还让方先生狠狠地打你。”
留弟另一只好手上拿着安老夫人刚给的一块酥油点心,一面吃,一面掉着点心渣子,听到这话就只是点头。
一直惊奇到现在的程敏功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是搔搔头不好意思:“要知道你是姑娘,我就不打你了。”留弟回过身来,从鼻子里出声:“哼!”遇到安公子不悦的表情,再换成一声低低的:“嗯。”
程敏功继续搔头,突然迸出来一句:“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坐到里间和姑娘们在一起,她们不是为上学而来,就是来比花儿比首饰,跑来玩的,你跟着她们坐。学不出来什么。”
留弟面色也转为委屈:“我也不愿意同她们坐在一起,她们叽叽喳喳吵死人。”爱说话的留弟嫌别人吵,外面站着听话的莲菂忍着头疼忍着笑。她来到这里,良月和画楼就悄悄告诉她。这里听最好。果然听来听去,安老夫人和安公子在维护他们自己的颜面。
莲菂是觉得他们在维护自己颜面,但是心里还是感激。想想刚才和安公子又撂蹶子来着,在人屋檐下,总是要低头。可莲菂实在头疼,她本来就没有好利索。今天动了气,头疼得不行。没有对着安公子修好的心思。
以后让留弟和姑娘们在一起坐着就行了,不学认字学些小姐们姿态也是好的。莲菂实在是撑不住了,捧着头带着蓝桥走出老夫人院子,在翠径边石头上坐下来等留弟。
“姐,你怎么了?”留弟欢蹦乱跳地出来,看到莲菂皱眉揉着额角的样子,赶快跑过来问。和留弟一起出来的安公子也过来探问:“又头疼了?”这次看起来不象是装的。
莲菂把刚才的呲牙咧嘴收起来:“没事儿,可能是得罪了公子,所以头疼着呢。”这种变相的道歉,让安公子不笑反而板起脸来,站在石头旁边就教训起来:“你还知道得罪了公子?”
“我的头真的很疼,你能不能明天再说,”莲菂都有些呜咽了,头上好似多了一个紧箍咒,你再念叨一句,我都不想活了。安公子吃了一惊:“那你回去吧,”再回头喊小厮安步:“请曹医生来看看,她本来就没有好利索。”
听到一句话气得自己头疼的莲菂姑娘,喝过迅速赶来的曹医生带来的药,一觉睡到近傍晚。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还没有爽利一会儿,就继续开始头疼。
这一次不是被气的,是被闹的头疼。张三娘带着儿子张明堂在床前苦苦哀求:“宋姑娘行行好儿,让我们留下来念书吧。”
先是站着求,后来看看莲菂不松口,就跪下来求。这一着是莲菂的死穴,她一看人跪在面前求就要心软。刚才没有答应,是心里在生张明堂的气,而且也不想去求安公子。
上午刚得罪过安公子,心里时时有走意的莲菂,觉得自己还不时为别人在公子面前求个情,真是自己太矫情。
再说这一会儿去求安公子,莲菂可以想象得到,安公子一定是漫不经心地坐着,随意地和自己说着话:“这样的人羞辱你,全然不看公子我的颜面,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再进学里念书呢。”
这样的场景,莲菂姑娘一想就能明白。所以她不想去求。至于是为着生张明堂气不想去求的成分多,还是怕求安公子的成分多,莲菂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张三娘跪下来苦苦地哀求,张明堂也跪下来放声大哭,就是外面的留弟,原本是看笑话,现在也有测隐之心。伸头看看莲菂没有答应,只是抚着额角,留弟干脆进来:“姐,帮他们说句话吧。”
“小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张三娘转而对着留弟跪伏,留弟更没有见过这个,连声道:“你起来你起来,我姐肯定帮你说话。”
坐在床上的莲菂用头疼以外的一点儿精力冷眼旁观,这个人不能帮。如方先生所说,一看就是靠不住的人。有囊气哪里不能读书,为着这蝇头微利就跪拜求人,莲菂直觉不能帮她。可是不答应她,她就不走,而留弟也中了招帮着她们说话。
叹一口气的莲菂道:“等我好了帮你们说话,要是不成,可别怪我。”张三娘又扑到莲菂床边:“姑娘帮着说话一定是成的,姑娘要说,明儿就去说吧,停上一天,我们在家里呆着只是打架生事情。”
“好,好,好。”觉得虚弱无比的莲菂一口答应下来,耳边这才清静。等她们出去,莲菂气若游丝地问小枫:“她们是怎么进来的?”不能出二门的莲菂觉得进来的不简单。
小枫笑眯眯:“老夫人不让她儿子进学里念书,没有说不让她们进来。”莲菂气结,听起来进来容易出去难。安家这银子都是这样攒起来的吧。腹诽到这里,莲菂觉得腹诽地不对,至少安老夫人和安公子算是明事理,就算是为着维护他们的颜面,也公平公正地处置这件事情。
“梆、梆、梆”墙外打更人敲过三更鼓,紧闭的二门上传来叩门声:“开门,我是三管家,快些开门。”
上夜的人打开门,满面陪笑:“三管家,刚才查过上夜了,我还以为不查了呢。”门房里斜斜照出来的烛光下,上夜的人衣裳还整齐在身上。
安三满意地点点头,事情紧急只是说一句:“我有话要回公子。”他身后墙根下面站着一个黑衣黑布包头的陌生男子,安权陪着他站着暗影里候着。
不一会儿,安三回来:“随我来。”上夜的人看着这三个人进去,再把门紧闭上,权当什么也看不到,依然回去合衣躺下。听外面风吹呼呼,总是让人心里不能平静。
安公子披衣而起,值夜的丫头们都避到隔壁房里。安权和安三陪着黑衣男子进来,黑衣男子一进来就抱拳跪下:“小人左植,是左大人的护院,公子四年前来拜我们大人,还与小人见过一面。”
安公子依稀还认得,也知道左大人细心派了自己认识的家人而来。“老师有何事吩咐我?”谨慎的安公子认出来此人确是见过,这才问出来。
“公子请看,”左植一伸左手,把自己右边袖子用力撕开来,从夹层里取出书信一封。安三接过来交给安公子。
信封上字迹是左大人亲笔:永年亲启。安公子不再怀疑展开书信,这就变了脸色: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钟离大人遇害,妻女各一人带丫头惠儿一名,着家人左耕护送往你处而去,祈望收留。
信上写的有钟离大人遇害日期,安公子算算日子,是上个月的事情。为抗田公公,这又死了一个,灯下不由得垂泪的安公子拭过泪珠,把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这信灰烬尽,这才低声问左植:“钟离大人是什么罪名?”
“勾结简靖王,意欲谋反。”左植也垂下泪水:“钟离大人死的好惨,是杖毙于殿堂之上。那田公公他,”说到这里,左植说不下去。
安公子心中雪亮,京中官员们为除田公公,都纷纷和各地藩王们去信商议,简靖王勤炫于一年就上书京都,痛责阉党。京里有旨问罪,远处西北苦寒之地的简靖王,抗旨不服,同朝中关系已经是势同水火。
第九十六章,琼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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