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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那个时候（第1页）

昨晚发的疯明敏选择性遗忘掉了，今天一大早就拖着行李箱坐地铁回家里去了。

距离上次回来其实也不过只隔了几个礼拜，但家里突然有了巨变——明亮起来了。

她换了鞋走进去，发现茶几和餐桌上都摆了几朵康乃馨，阳台上也多了几株盆栽。

明以从她房间里冒出来，手还揉着眼睛，见了人第一句先嫌弃一声，“给点动静啊？回自己家还轻飘飘的？”

明敏把行李扔给他，“放我房间墙角，车票不是明天的吗？姑姑和老爹去哪儿了？”

“他们先过去了，说是去现场确认一下民宿，说住半个月必须得舒服点。”明以几乎是百依百顺，接过行李和背包听话着放好。

倒也像是那二老的作风。

“阳台的大盆子是你搬回来的吗？”

明以够起身看一眼说:“哪儿能啊，大舅买的发财树，他说图个吉利。”

“他还想怎么发财？”明敏瘫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机随便调了综艺节目，让家里有点背景音，“睡我房间干嘛？自己去你那间小黑屋。”

家里室内面积一百来平，总共四间卧室，但其中一间是用书房改装的所以特别小，明以在家没什么话语权便自然而然归他住。

明以挪着屁股蹲挨她坐下，“舅舅他说钱攒够了想退休在家，所以摆个东西求个安心嘛。还有啊，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就这么想你哥的？我这是知道你要回来，正给你打扫房间卫生呢。”

浅聊几句，又开始诉苦，“你知道你姑姑有多过分吗？她之前口口声声答应过我说不会催我结婚，结果！”

电视机里的女嘉宾被突来的恐怖氛围吓到惊叫，明以猝不及防跟着一起叫起来，“卧槽卧槽，这他喵比你明姑姑还吓人。”

明敏捂嘴笑他，但仍是贴心地换了频道。

“结果她给我安排相亲，整得神秘莫测，踪迹诡秘，行事诡谲。我不是送外卖吗？然后她就点我们家的外卖，收货地址就填相亲地儿，每次我一身臭汗不明所以地过去还得被臭骂一顿。”

“她以为她的计划缜密周详，偏偏百密一疏没算到我这傻子不知道实情根本不会收拾打扮。”

明敏有点家人滤镜——明以的脸是帅气的，虽然平日穿着略显粗糙不够精致，宽大的短袖和大裤衩子就够一个夏天，但是内里温柔，情商也不错。

他只比明敏大四岁，二人是家人，是表兄妹，也是很好的朋友。

是互相倾诉彼此陪伴着走过来的。

“之前我爸也跟我说，因为他自己的婚姻不够美满，所以知道不结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敏抠手上的倒刺，回想她记忆深刻的那番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或者说是在安慰他自己，但其实我知道他和我妈为什么离的婚，他在我这里一直都说特别谢谢我妈，谢谢她九死一生带来了我。”

话及此，明以忙正色坐起侧身看她一眼，忽的又叹了口气，懒懒散散地撑了懒腰，“咱家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儿，上次我妈给我提结婚的事儿还是外婆葬礼结束后的回家路上，她总担心我老来病倒在床无人照顾会特别凄凉。”

明以手落在她肩上，轻悠悠地说笑:“我当即就反驳她说，‘我家敏敏可孝顺了，肯定会照顾她这个不中用的表哥的。’对吧？”

“呸。”

两人看着喜剧节目，却谈此凝重深沉的话题。倒不是偶尔非得伤感一次，其实这才是他们家真实的现状，每个人都各自有难以抒怀的心事，偏生不想让彼此担心，所以四人四张脸，都是各不相同的虚假笑意。

在失去重要的人后，在首次面对生死与告别时，二十岁与四十岁的不同又在哪里呢？或许成千累万的阅历使得他们能够在笑意满满的众人眼前不会失态，有比不到二十岁的她更能忍泪的能力，不会和她一样从看到消息的那刻起一直哭泣。

往前行走的时间大概会带给她价值不菲的无尽宝藏，正因它步履匆匆，行步如风，故此连忘记疗合的间隙都不能有。

“我爸北上的那次把我留给奶奶，她那时其实还在老宅，后来有一次有人因为我是女孩儿所以在背后用方言骂我被她听到了，她才会搬走，搬去黄桥。”

这便是斩不断的连结——

明敏坦然道:“我只偷偷和你说。”

砌碑和避暑仿佛托词，不过给予嘴硬的自身一次正大光明思念的借口。

“所以他们干催婚相亲这种事，应该是想到了奶奶，她自己独身多年，身边没有伴儿，两个子女也因工作而疏忽了她，奶奶要强，生了病住院吃药都不告诉我们，最后恶化病倒死去，一步一步，导致风木之悲。”

她还记得他爸有次住院动手术割掉肾上的囊肿，术后恢复速度缓慢，临床的老人都能下床行走他却还没能够取下吸氧管，自己偷偷用被角抹眼泪的时候恰巧被她看见了。

他在自责。

后来明敏私下再去找他问了一次，那会儿明详休息在家正在看电视机上的斗地主比赛，听她这话剥南瓜籽的手都顿了顿，从地主的十五张牌等到三张牌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开口说:

“想到你奶奶，心有惭愧啊。”他再次抬头用粗壮的小手臂带过眼眶，猛的一吸鼻子，泪眼朦胧:“她这一生都在为俩孩子忙忙碌碌，吃了特别多的苦却没享到一天的福。”

左侧的农民工再输一局而“负债累累”，积分直接由正转负。明敏不懂牌类比赛的规则，只能呆呆看着上把地主赚的盆满钵满。

“那时候的家庭，女儿简直遭罪，你姑姑也特别的苦...”中年男人哽咽一声，“怎么敢忘你奶奶苦过的那些年啊？忘不掉，也没法忘，那是得我兄妹俩感恩戴德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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