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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他扭头捂嘴咳嗽了一声，这一声空空洞洞，像是从胸腔中震出来的。随即用手背一抹嘴唇，他从脚边地上端起了一只烟熏火燎的铁碗。铁碗中是安德烈给他煮的浓茶，绛红的滚烫，除了烫，就是苦，但毕竟是茶，总比白开水多点滋味。垂下眼帘吹开了碗中热汽，他想用茶水压一压自己的咳嗽。胸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是马从戎凑过来给他摩挲了胸膛。自顾自的把一口热茶喝进了嘴，他决定不再对马从戎翻旧账。马从戎是个什么坯子，他也不是刚知道，狗改不了吃屎，没办法。况且让他为了几个钱和奴才怄气斗嘴，他也嫌丢人。热茶暂时平顺了他的呼吸。转脸望向了近在咫尺的马从戎，他平淡的又问了一遍：&ldo;你到底来干什么？&rdo;马从戎敌不住了他的目光，只好躲躲闪闪的低了头。目光射向凌乱的领口，马从戎发现他竟然瘦得凸出了锁骨。抬手再去抚摸了他的头脸，脸皮晒黑了，没有血色，是病态的苍黑，而且触及之处一片滚烫，是正在发烧的光景。忽然想起了安德烈的话，马从戎无端的有点发慌：&ldo;大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瞧您一眼。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病了？&rdo;霍相贞没有正面回答，只转向前方，端碗又喝了一口热茶：&ldo;瞧完就走吧！我这模样也没什么好看。&rdo;马从戎抓住了他的衣襟，这回对他端详得越发清楚了。眼看大爷打仗打得像个叫花子一样，他心中一阵一阵的难受：&ldo;大爷，瞧完了我也不能走，我还有话说。我在天津已经把房子预备好了，没有北京的宅子大，但是也够住的。您跟我回家吧，我愿意伺候您一辈子。&rdo;霍相贞缓缓的拧起了两道浓眉。抬手一把搡开了马从戎，他依旧不看人，对着地面吼道：&ldo;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rdo;话未说完，他一阵气喘，爆发似的咳嗽起来。碗中的热茶泼洒到了腿上，他放下铁碗挣扎着起了身，佝偻着腰往庙外走。马从戎刚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刻连忙起身跟上了他。一手扶了他的胳膊，一手拍了他的后背，马从戎在庙门外停了脚步，只见霍相贞反胃似的一弯腰，居然呕出了一口血。手掌落在后背上不动了，马从戎周身的寒毛瞬间竖了一层：&ldo;大爷！&rdo;霍相贞单手扶了墙壁，一脚抹了那一口血。扭头瞪了马从戎一眼，他低低的斥道：&ldo;别叫！&rdo;然后一晃肩膀甩开了他，霍相贞喘息着走回了破庙。他冷，他累，但是他不能病。主帅病了，影响军心。而军心即便不受影响，也已经够散了。坐回到了小马扎上，他把军装前襟又拢了拢。杂合面馒头落在地上沾了土，能吃是还能吃，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卫生，但是胸中堵着一团虚火，他吃不下。马从戎回头看他，后怕得直发抖‐‐梦得没错啊，这不正是往死路上走着吗？幸亏来了，幸亏来了！出门见了安如山，马从戎开门见山的问道：&ldo;安军长，大帅是不是病了？&rdo;安如山登时严肃了：&ldo;你也看出来了？大帅自己说是感冒，但我瞧着又不大像。说老实话，我看着有点儿像肺炎。我原来有个娘们儿，就是得肺炎死的。&rdo;马从戎听了他这个不伦不类的例子，又把自己满肚子的常识提出来一字排开。静静的分析思索了片刻，他自言自语似的嘀咕：&ldo;真像肺炎，但也怕是肺痨。&rdo;安如山闭了嘴，脸上忽然现出了哭相。嘴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线，他用鼻孔重重的出了一股子气，随即问马从戎道：&ldo;秘书长，你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儿好西药？这队伍里的军医都他妈跟兽医似的，正经药也没有。药汤子不管事，我那个娘们儿吃过多少副药，全没用。&rdo;马从戎听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试探着说道：&ldo;安军长，你信不信我？你对我要是信得过，那让大帅跟我回趟天津。我有我的路子，能带着人来，也能带着人走。这儿离天津才二百多里地，连下山带坐车，有个一天也就能赶到了。到时候我把他悄悄的往家里一藏，再把泰勒医生从北京叫过来，给他好好的诊治诊治。等到大帅恢复些了，我再送他回来。你的意思呢？&rdo;安如山立刻摇了头：&ldo;不行不行，那太危险了。&rdo;马从戎一咂嘴：&ldo;危险是危险，可我有法子啊！起码在天津市内，我绝对能保证大帅的安全‐‐那什么，金茂生是我师父，我们关系很不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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